刘浪心惊胆战地退出办公室,这么多年来被爱冲散的恐惧一股脑涌上来,他倚在走廊的墙面上,喘息许久。
他自己没法出面对白家动手,只能派了李立青到公馆解决一切。
然而一夜过去,他迟迟没等到这个手下回来复命。
刘浪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本来确定清逸道人近期不在公馆,但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在他草木皆兵的时候。
刘浪赶紧去寻李立青的下落,却在供他私人起居的小空间里找到了他和晁千琳。
见到晁千琳,刘浪生出种震惊之外的微妙感觉。
如他所料,齐升逸的心思完全被晁千琳分走了,连原本办事不利的李立青都没有受到处罚。
趁着这个小小的空档,刘浪分秒不停地准备逃亡所需的一切,却被不知是否故意的齐升逸安排照看晁千琳。
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分裂着自己两边忙碌。
一旦决定动身,刘浪才发现除了能否离开之外,还存在着想不想离开这个根本性问题。
这么多年,他抽身的机会太多太多,可是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必须要坚持到东窗事发。
“异常,真的存在,神,真的有可能降生?那,那个节点,天地大变,小柔也可以……回来吗?”
来汇报晁千琳情况的刘浪听着齐升逸的喃喃自语,没在意其中内容,却惊觉就在自己忙于奔赴外事的十几年间,他又老了好多。
齐升逸再也没有训练年幼自己时那股意气风发和饱满的精力,也没有神经随时绷紧的警觉和清醒了。他这副自己和自己对话的样子,和表世界坐在柳树下乘凉,惦念远方孩子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自己要在找到齐升逸空隙的时候,随时离开这个生活了五六十年的异空间,他竟然有些伤感。
这种柔软,可能就是他一切作为和一切悲惨的根因。
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令齐升逸分神的女人,也是葬送他和柳小柏的导火索。
在他还没做好准备时,晁千琳就跑掉了,而后不久,齐升逸在五十后第一次离开了异空间,而且是只身一人。
这本来是刘浪离开的最后机会,可这短短的十分钟却被一件事到临头才终于记起的事情耽误了。
他得杀了齐泊雪。
这女人不好对付,交手之中,齐升逸就已经回到了异空间。
这时的他满面红光,似乎终于从繁冗漫长的实验中抽出身来,重新找回了希望。
“刘浪,去自首吧。”齐升逸随便挥挥手,将齐泊雪塞进身边凭空出现的一扇门里,又划开一道链接在书架的空间裂缝,拿出羊皮契约递到刘浪面前,“我不会为难柳小柏的。”
刘浪苦笑起来。
齐升逸叫他去回收白家人时,他就早有预感——齐升逸根本就知道一切。
他和默默看着白靖廉拼搏的自己一样,嘲讽以对这些天真认为自己可以抵抗强权还拼命奋斗着的蚂蚁。
“好。”刘浪当即放弃挣扎,他跪在齐升逸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您对我的养育和培养刘浪永远记得,为这个承诺,刘浪也会感念您一生。”
这就是刘浪意识死亡之前,经历的一切。
能得到的情报几乎到了尽头,而且,刘浪已经彻底成了废人,若是再有疑问,晁千神还可以随时窥探他的记忆搞清一切。
现在让他更在意的是,他操控的意识群又一次处在了崩溃边缘。
刘浪的一生也算是个跌宕起伏的悲剧,各自分流的众人都在他的记忆中寻找着值得自己共情的兴趣点。
由于他们的掌控者晁千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些人在漫无目的地搜索过程中无法清晰地剥离自己的意识,也都开始变得像被动接受他人侵蚀的刘浪一样,意识缓慢涣散,不成个体。
这可不是晁千神想要的结果,他需要这些人都各自保持着自我,信仰着他。
晁千神故意在自己的声音中融入灵力和法力,吸引他们从刘浪的记忆中脱离。
意识群发出参差不齐的回应。
第二个问题继续催动着所有意识被迫将注意力转回他们的掌控者,果然这次的回应清晰了许多
终于,所有意识被十五个控制点同时发出的灵力引导在了一处,这个最后的回应清晰又响亮,同时,他们的肉身也整齐地大声说道
“是——”
奚钩月已经为卫语信结了绑,让他真实地感受什么才是“洗脑”后的“信仰”。
卫语信目光呆滞地看着动作和声音都整齐划一的教众,看着他们头顶意识的亮光缓缓向自身收回,看着他们对晁千神跪倒满地,施安灵教拜礼,神色虔诚到毫无。
他带着哭腔朝奚钩月大吼“奚钩月,你诓我是吗!”
晁千神这种毁灭式的传教是真正意义上的“洗脑”,被从意识中根本洗去自我的教众们,还有什么可能把信仰从他处转移到晁千琳那里。
奚钩月为难地歪着脑袋“这不是和说好的一样吗?不过你这么一说的话……现在我发现,果然还是晁千神最有趣。”
“你……!”卫语信的嘴唇止不住颤抖。
晁千神真的夺走了安灵教,还没给他留下一分一毫,而这个奚钩月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气愤、悲哀、绝望,卫语信现在只想逃离这两个疯子好好静一静,他朝奚钩月一翻掌心,想从她身边杀出重围。
可是,一个老妇人忽然扑了过来,把他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