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了入芬州之后的第六日,农历三月二十四。
转眼已是谷雨时节,古人将谷雨分为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不过这古语说的是中原景致,与这茜香却是不大相宜。不过是暮春时节,这里却已如夏日一般闷热,空气中湿漉漉的,仿佛轻轻一把就掐能出水儿来似的。
单月儿入京后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总感觉懒懒的。
这一日,刚午睡醒来,彩裳伺候她洗漱过后。小巧便喜上眉梢地冲了进来,道:“郡主,郡主,新裁制的喜服好了,你快来试试。”
单月儿却提不起兴趣,摇头道:“先放下吧!”
说来讽刺,她前世活到了二十五岁,也没有机会穿上梦寐以求的洁白婚纱。没想到刚穿越到这陌生的国度不过数日,竟要披上大红嫁衣嫁人了,世事无常,让她如何能不感慨?
说来这玉氏的王爷也是奇怪得紧,对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却一直不曾露面,仿佛她单月儿不是他求取的妻子,而只是一件摆设,到了便是到了,根本无需搭理,堪堪摆在那里就好了。
空气中的湿气太重,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疼,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单月儿端起凉茶饮了一口,又道:“彩裳,你去通知云侍卫,让他去求见小王爷,就说,我要在婚礼之前见一见兄长。”
彩裳递上了手帕给单月儿擦嘴,回道:“郡主,恕奴婢多嘴,莫不如您亲自去见王爷,直接求他放了咱们郡王爷,岂不更好?”
单月儿又摇了摇头,道:“他既不愿相见,便不见吧!照我说的去办。”
彩裳只好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小巧将喜服收好,见单月儿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的,便道:“现下日头不那么足了,郡主可愿到花园里走走?”
单月儿点了点头,道:“出去走走吧!让人备一壶甜酒,你再去给我找一个风筝过来。”
“郡主这是要放风筝?”小巧心道,郡主都躺了好几日了,再不走动可要闷坏了呢!于是不等山月儿点头,便咚咚咚地跑下去打点了。
单月儿也不等小巧回来,便自己起身向门口走去。都说放风筝是放纷争,此时此刻,她却只可怜自己被困于这精致的牢笼之内,得不到丝毫的自由,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如那风筝一般,即使到头来会跌的粉身碎骨,但至少可以享受片刻的自由与安宁。
小巧去了好一阵子不见回来,想来是这风筝并没有现成儿的。
一个新拨来给她使唤的小丫头,名唤紫苏的,倒是伶俐得很,看她在花园的石桌旁坐定,便端上了一壶甜酒。
她自斟自饮了一杯,是茜香所产的虞美人。
此酒入喉回甘,但酒性却烈得很,刚刚两杯入喉,她便有些微醉了。索性伏身半趴在石桌上,空气中温热的花香伴着酒香扑鼻,身下石桌带来的微凉触感都让她舒坦无比,情难自禁地发出了舒服的叹息。
不远处,本是路过此地的玉清风恰巧瞧见了这幅醉卧美人图。
只见她身着一件浅青色纱质宫裙,头上松松绾了一个美人髻,没有戴任何的金银首饰,只以一朵洁白的玉兰簪在发边,头顶的凤凰树花期刚过,火红的凤凰花片片飘落,一朵朵落在她的衣上、发上,她都浑然未觉,只一杯再一杯地饮着杯中甜酒,眼瞧着玉色酒壶在她的手中渐空。又见她晃了晃酒壶,索性将酒杯丢在一旁,仰头将最后一滴琥珀色液体倒入红唇,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被相传心冷、口冷、面冷的玉王爷却不觉看痴了,眼瞧着就酒入红唇,他竟不由得胸口一热,这样反常的举动,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本是听说她差人去求临风要见她那不成器的哥哥,所以有些气闷,想找她去理论。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醉了。”
单月儿确实有些醉了,她原是有些贪喝这甜酒,没想到后劲儿这么大。看到有人向她走来,瞧那人一身劲装,步履轻盈,英气不凡,她开动了她仅剩的清明心智,而后道:“你是,王府的侍卫?”
玉清风不答,他知道面前的是何人。他与二弟都尚未娶亲,这诺大的玉王府,除了母亲和小妹,就只有她即将要迎娶的天朝郡主一位女主子了。除了她,谁还有胆子大白天的在他的花园里醉酒?二弟还说天朝郡主倾国倾城呢,依他看来,不过是个女酒鬼。简直,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他有些微气。他听见自己再次纡尊降贵地对那个酒鬼说:“为何醉酒?”
单月儿一笑,道:“你一个侍卫,莫非还兼管人家饮酒的事儿?”
玉清风听了更加气闷,想要发作,可是又觉得同一个醉鬼计较,实在是有份,刚想转身离开。就听闻面前的女酒鬼拉住自己的衣角问道:“风筝,我要的风筝呢?”
玉清风耐着性子问道:“你要风筝做什么?”
单月儿自言自语道:“风筝,风筝可以飞出这园子,飞出这玉王府,飞出这芬州城,一直飞到它想到的地方去。不像我,将要永远被困在这里,直到老死也不能离开了。”
玉清风听完皱眉道:“你就这么讨厌这里,讨厌嫁给我?”
他的问题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因为,能给他答案的那个人早已经彻底醉倒了过去。
单月儿酒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的事了,她觉得口渴难耐,便叫彩裳,来的却是小巧。
今日是小巧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