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一大早,傅楚窈就下了半山坳,去了生产队。
往年过年的时候,大伙儿都窝在自己家里;就更不用说今天还是年初二,按理说,那些嫁到外面去的本村姑娘们都要回娘家来拜年……正常情况下,应该大多数人都应该呆在家里,等着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子回来才对。
可今天,生产队的饭堂内外却坐满了人。
“阿窈?阿窈!这边这边!快过来!”胖婶一眼就看到了傅楚窈,连忙向她打招呼。
也不知为什么……
今天好像所有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楚窈的身上。本来还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聊天的人们,自打傅楚窈一出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胖婶性子耿直,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问道,“阿窈啊,我听说……解放军要进山,找你当向导来着?那个……报酬多少钱啊?”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委屈道,“没说要给钱啊!”
“啊??”胖婶傻了眼,“没,没说要给报酬吗?”
傅楚窈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村民们顿时像……被捅了一下子的马蜂窝似的,现场瞬间嗡嗡嗡地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音。
“不给报酬还让带进山去,哪个傻了吧唧去啊!”
“没准儿有,但是被梁大壮给扣了下来涅?方婆婆和阿窈老的老、小的小……不欺负她们欺负谁啊!”
“哎,本来我还想着阿窈那丫头……又瘦又小的,她顶什么用啊!还不如叫我去呢!反正最近也没农活,跟着解放军走这么一趟又不耽误了挣工分……谁知道没报酬的啊!”
傅楚窈不动声色。
“你,你……那你奶奶真答应让你去啊?”胖婶儿急道。
傅楚窈连忙点头,“我奶奶说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党和国家需要我们去哪里,那我们就去哪里!”
方才还闹哄哄的现场,瞬间一片沉默。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那还不是……看着人家解放军同志又年轻、又有为的份上?不然,谁去啊?是吧,阿窈姐?”
傅楚窈转头看去,看到了许碧。
“阿碧,年三十儿晚上,你上我家吃了那么多红烧肉,后来又把卫国哥送给雨秀姐的红烧肉也吃得一干二净的……现在你还拉肚子么?”傅楚窈真诚地问道。
许碧的哥哥许拥军、弟弟许爱军,以及父亲许八斤……三个人一共六双眼睛,都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许碧。
许碧脸色一白。
傅楚窈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问,“啊,对了,许翠姐呢?”
这么热闹的场面,爱出风头的许翠竟然不在?
“我姐姐肚子不舒服,姐夫陪着她县城看病去了。”许碧挺起了胸脯,特自豪地说道。
傅楚窈一怔,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知道底细的,都能理解……这许碧是在为了自己姐姐能上县城医院去看病而自豪;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她是在为了她那怀了孕的姐姐肚子疼而自豪呢!
许碧见她笑了,不由得有些疑惑。
直到周围的村民们嘻嘻哈哈地开起了许碧的玩笑——
“哟,许碧啊,你姐姐上医院你高兴个啥子哟?”
“就是,你姐姐大过年的上医院,你们家不嫌晦气的啊?”
“算了算了,这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许碧这才回过神来,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
此时,正好梁大壮、胡政委和武俊佑路过下边儿的知青站,有人嘀咕了起了起来。
“快看快看!哎哟,那个年轻的……怕是只有二十出头吧?长得真俊啊!”
“他是啥官啊?”
“怎么有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的军官呢?”
“他娶了老婆了没有?”
村民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使颈地往下瞅。
许八斤突然开了口,“这个军官好!他是什么官啊?排长连长还是营长?我看啊,他跟我家许碧很般配!”
傅楚窈用眼神扫了扫许八斤一家。
许碧羞得满面通红,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许八斤在村里人缘不好,他一开口,顿时有就人抬扛——
“许碧不是已经许给隔壁姓陈的那家了吗?”
“就是,许翠嫁不了姓陈的,你许八斤又不退彩礼,把你许碧抵过去天经地义啊!”
“明明就是我先看上这个后生子军官的!我家兰花才配他哩!”
许碧顿时勃然大怒,“草你xx,你个死王八xx!你他马才许给隔壁村姓陈的了!大过年乱讲话,当心你下拔舌地狱去,滚刀山下油锅!”
众人齐齐惊呆。
谁也想像不到,这个只有十三四岁少女,骂起人来……居然嘴这么刁毒!
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傅楚窈转过身,突然看到胡政委与武俊佑就站在饭堂门口不远处的地方,而且两人还皱着眉头看向许碧……
很显然,他俩也听到了许碧骂的那些恶毒的话。
众人也看到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军官,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军人的精气神,就是好哇!
也不知为什么,反正看起来,就是比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乡下人强。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军官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模样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让村里的年轻姑娘们有些芳心乱跳了。
许碧呆了半晌,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
——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