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令母亲打扮成小厮,随他入盛家出诊。
母亲在众多男儿中,一眼相中父亲,两人结为秦晋之好。婚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两年后,她呱呱落地,成了钱,盛两家的掌上明珠。父亲说,她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奇迹,故取名钱子奇。
再后来,又添了弟弟钱子异……
再后来,一场大火烧了钱家……
一月后,盛家满门抄斩……
顾青莞久含在眼眶中的泪,终是滴落了下来。她用力的咬了咬牙,疼痛如约而置。
她认识眼前的男子,小时候曾远远的见过一回。当时她才五岁,被父亲抱在怀里。
而他则和大伯一道,跪在盛祖父跟前。因为他是大伯父养在外头的私生子,生母是个寡妇,大伯父想让他认祖归宗。
祖父到底没有认下这个孙子,听说是因为那寡妇的原因。为了这事,大伯父很是闹了一通,差点被剥夺了继承权。奈何祖父始终不肯松口,大伯父只得将孩子送回寡妇处。
从此后,在盛家,她再没见过他。
那日她剪开他的衣服,清理伤口,在他胸前看到一块雕着菊花的玉佩时,如遭雷击。
花开便是盛。
盛家祖辈曾说过,战场便是人间的修罗场,刀枪无眼,生死由命。盛家男儿可以战尽最后一滴血,却不能让白骨流落异乡。
故这玉佩盛家的男儿都有一块,白玉质地,镂空而雕,父亲这一辈上头均雕了竹,而下一辈,则雕菊。
所以,她才会拼尽了全力,将这男子从阎王手里抢回,只因为他是盛家仅存的血脉,是她一脉相承的堂兄。
油纸伞遮住了姑娘大半个身子,盛方却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悲恸。他皱了皱眉,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顾青莞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下,抬起伞面无表情道:“回屋躺着,我要替你换药。”
这姑娘一瞬间便平息了悲痛,盛方无声无息的掠下了嘴唇,跟着她入了房间。
躺下,解开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
顾青莞熟捻的替他清理伤口,眼中没有波澜,仿佛这人只是她众多病人中的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下手的时候,已轻柔了许多。
盛方始终看着她的脸,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然身上的汗却越流越多,片刻,已浸湿了床单。
“痛,就哼出来,忍着作甚?”顾青莞看不下去,故意手下一用劲。
“无碍……嘶!”盛方一声闷哼,双拳紧紧握着。
顾青莞笑笑,直呼其名:“盛方,这三天,你只能在床上躺着,若是再让我发现你私自下床,请你付我诊费。”
“这……是为何?”
“因为,我金神医的名头,容不得有人存心破坏。”
“诊费多少?”
“最少千金。光那一晚上,我就用去了三支两百年的老参。”
盛方一听,脸上微有尴尬,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到哪里去寻得千金。
“我何时能好?”
“顺利的话,或许一个月;不顺利的话,或许半年,就看你配合不配合。”
盛方一听最少要一个月,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顾青莞抬了抬眼眸,意味深长的抛下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盛方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眸底生出狐疑。
顾青莞走出屋子,雨势已渐渐收小。
陈平迎上去,道:“小姐,要不要派人盯着?”
“不必!”
顾青莞摆了摆手,道:“派细致,妥贴的丫鬟好好照顾。”
陈平一惊。小姐义诊以来,从来没说要特别照顾哪个人。
“莫非小姐是看中了这人的一身功夫?”
顾青莞浅笑:“我看中的,何止这些。传信给福伯,让他北南隶的事一完,就回苏州府,我有事找他商议。”
“是,小姐!”
“可否确定那叫阿离的,便是那日抢咱们马车的人。”
陈平道:“正是。此人半月前,就已派人在庆丰堂排了队。”
“很好!”
顾青莞沉默许久,吐出了两个字。
雨后的天气,越发沉闷。
“小姐,这人果然是盛家人?”月娘一脸惊讶。
顾青莞点头:“千真万确。”
“那小姐要不要把真实的身份露出来?”
顾青莞想了想道:“不必!”
“为何,有他帮衬着,咱们……”
“月娘!”
顾青莞眼中闪过黯色:“人心是会变的。他从小不在盛家生活,我需得摸清他的想法,才能再作打算。有时候信任是面双刃箭,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话音刚落,春泥拎着食盒进来。
“怎的去了半天,这会才来?”月娘看一看时辰。
春泥一脸忿恨道:“别提了。寿王入府,前头正在设宴,大厨房忙得要死,哪有空搭理咱们。我这还是塞了银子的。”
寿王入了府?看来这顾府的人,一如继往的喜欢攀附。
顾青莞诡异一笑!
春泥将菜一个个放在小几上,道:“府里的姑娘们闻讯而动,往花厅里等着给寿王请安呢。要我说啊,那寿王就是个蛋,是苍蝇都想上去叮一口。”
“那也要看这蛋,是香的还是臭的。”
顾青莞抚了抚太阳穴,笑道:“告诉陈平,本神医身体大好,今晚义诊。”
顾府的花厅,十分宽敞明亮。花厅四周,摆着八支冰盆,丝丝凉意让人觉得心神舒畅。
赵璟琰一袭白衫,手持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