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琰相信万事万物冥冥中自有天意,更何况就算这个梦是假的,他也不后悔现在的决定。
父皇,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人;而青莞,是他这辈子输不起的。
阿离深看爷一眼,转身去张罗。
赵璟琰一身薄衣,走至院中。
此时夜色已深,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儿,天地间一片黯淡。
他静立不动,迎着夜风,看着京城的方向,不知为何,那眼泪再度不动声色的落下来。
赵璟琰在风中打了个寒颤,心沉入了谷底。
星沉月落,云散雨收。
天际一线有了蒙蒙的微亮。
杨帆一身戎装,策马驰骋。
此刻,北门刚刚开打,守门的护卫尚睡眼朦胧,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骑一马已扬长而过。
护卫骂了几句,不以为意。
杨帆穿过城门,直奔苏府而去,片刻后已立于苏子语的面前。
“子语,大事不好。”
苏子语儒带青衫,广袖飘浮去云,行止却未有书生的斯条慢理,“快说。”
“五军营,三千营有异动。”
苏子语身形晃了晃,眼中一片死寂。
京畿卫戍三大营中,五军营居首共有三万人,神机营其次,三千营末之。
神机营是太子的人,那么此刻五军营,三千营有异动,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站的是太子的对立面?
“威宁侯甄明,康王赵璟玬……为何要反,他们如何知道皇帝已经暴毙?”
杨帆强忍住心神,摇首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像是不约而同似的,不像是落井下石,倒像是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
苏子语喃喃自语,片刻后,他低声道:“我必须进宫一趟。”
“这个时候?”杨帆大吃一惊,“进宫做什么?”
苏子语如实回答,“去看顾青莞,她最清楚皇帝为何而死,只有替她洗清了冤屈,那么就算他们要反,也是乱臣贼子。”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皇帝钦定的诸君,即便此刻不在京中落了下乘,到时候阵臂一挥,也能得四方响应。
“子语,她如此恨你……”杨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没有选择。”苏子语冷冷打断他的说话。
青莞千算万算,却终究没有算到,头一个出现在牢外的人,会是苏子语。
一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他来做什么,笑话她亦或者看她的好戏?
顾青莞心中陡然升怒。
苏子语再如何也不会想到,身处囫囵的她会盘腿席地而坐,面色平静的如同置身于春日的暖阳下。
他垂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一抹心疼。
他的子奇,可以漫步在翠郁蓊郁的小径上,可以玩耍在古朴沉实的书案前,也可以调皮在枝桠满目的高树上,却独独不能在这样阴冷,肮脏之地坐着。
他的心被重重击了下,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六小姐,我受人所托,想替你洗清冤屈。”
顾青莞惊讶,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心中微生警觉,“受谁所托?”
“这个……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自有水落石出的那天。”苏子语一语带过。
顾青莞冷笑,“不劳费心,谁知道苏三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会不会一转身,又将我卖了。”
苏子语心里刀绞似的,却冷声道:“实话告诉你,五军营,三千营有异动,情况紧急,片刻都耽误不起。顾青莞,你没的选择。”
顾青莞凛然大惊。京畿三大营中,唯有这两营不是太子的人,那么……
“我不相信你,你走吧。”
顾青莞秀眉一横,她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丁点的好感,就算是死也不要他的帮忙。
“现在唯有查清皇帝暴毙的原因,才能让太子顺利登位。一个背负弑父罪名的废太子,天涯海角都无处藏身,唯有一个死字,你舍得他死?”苏子语声音陡然转厉。
青莞眼前一黑,脸色瞬间苍白。
苏子语瞧着她的样子,心疼无比,不由放低了声音,“你胆子素来大,为何不赌一把?”
赌他是真心想帮她吗?
顾青莞有些头晕目眩,浑身颤抖不停。
也罢,前无去路,后退,亦只有死路,不管是敌是友,她亦无法选择,只有赌一把。
想至此,她扬眉道:“皇上死因不明,有一点可以确定,并非用毒。若真心想帮我,替我去找一个人,确定他的生死。”
“谁?”
“太医刘兆玉。”
“为什么是他?”
顾青莞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昨天真正替皇上换方子的人,是他。也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清白。也许……”
“也许什么?”
青莞心中一痛,默默的垂下了黑眸,随即又抬头,惨然一笑,“也许……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刘兆玉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他于天明时分,被贴身丫鬟发现自谥在屋中的梁上,身体早已经冰凉。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死因也成了一个迷,是看破红尘,了结自己,还是畏罪自尽,保全家人,无人知道。
但青莞心里却很清楚,刘兆玉绝非自尽而亡,他是因她牵连而死。
得到这个消息后,青莞有一种如梦方醒般的痛悟,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直至满口的血腥。
重生后,她便自己给自己许下诺言,此生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去护住想要护住的人。
而现在,仅仅是一天,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