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队人马冒雨疾驰而过,为首的赫然是殷立峰。
马行一个多时辰,入了京郊神机营,此时天已暗沉了下来。
兵卫见是英国公世子,心中一喜。财神爷来了。
只见殷立峰从马上下来,大手一挥,后头的小忠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了过去。
“给兄弟们买酒喝,你家老大呢?”
“回世子爷,老大在后山练剑。”
殷立峰眉头皱得紧紧,“下雨天,天都黑了,练什么剑?”
“世子爷您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家老大练剑,从来都在下雨天。”
“前头带路。”
“是,世子爷。”
神机营背山靠水,后山脚下大片大片的竹林,风起叶动,沙沙作响。
一灰衣男子,手持长剑,站在雨中,动也没动,只起伏的胸口,微粗的气息,显示出他刚刚舞了一套绝佳的剑法。
殷立峰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用帕子将剑擦干净,然后收进了剑鞘。
苏子语转过身,见来人,嘴角一沉道:“你怎么来了?”
殷立峰笑道:“在京中呆着无趣,来找姐夫喝酒。”
苏,殷两家定亲已有六载,殷立峰这一声姐夫叫得也不算唐突。
苏子语斜看他一眼,冲侍卫道:“去,温几壶酒来。”
“不要温,我要喝冷的。小忠,你去帮忙,弄几个精致的下酒菜。”
“是,太子爷。”小忠把伞往世子手里一塞,跟着侍卫就走。
翻过小山入营帐时,天已大黑,雨丝飘得更密了些。
酒菜已经摆上,小忠到底没敢让世子爷喝冷酒,酒温得恰到好处,散着浓郁的香味,勾人馋虫。
殷立峰捏着杯子,朝苏子语碰了碰,“姐夫,我敬你。”
苏子语不傻,这家伙冒冒然跑来,又闹着要喝酒,必是心中藏了事。
他也不问,默默的把酒喝尽,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
几杯下肚,菜没有动一筷子。小忠担忧世子爷的酒量,轻劝道,“世子爷,先吃点菜垫垫。”
殷立峰嫌其括燥,道:“这里不要你服侍了,下去吧。”
“这……”小忠不敢走。
“去吧,有我在。”苏子语轻声道。
小忠这才放心离开。
殷立峰重重把酒杯一放,长长叹了一声,唇瓣动了几下却没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苏子语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酒还未够,索性默默的陪着。
果不其然,四壶酒尽,殷立峰开了口。
“姐夫,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嗯。”
苏子语正好把酒盅递到了唇边。
“你还记得镇国公长孙满月那天,有个女子被人诬陷的事吗?”
苏子语眉头微皱,显然已不大记得。
“我今天遇到的人,就是她,顾家六小姐顾青莞。”
是她?苏子语脑中浮出一个人影,跪倒在地上,小巧的脸上带着一抹倔犟。
殷立峰眼神有些发直,叹道:“姐夫,她也怕雨弄湿鞋面。”
手一颤,杯中的酒泼出来几滴,苏子语平静道:“世间女子多半如此。”
“不,不是的,姐夫,她踮着脚尖走路,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酒劲上来,殷立峰有些语无伦次。
苏子语只觉得胸臆间有什么东西溢出,然而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殷立峰抬起眼睛,盯着他看,“姐夫,她们是表姐妹。”
“那又怎样?”苏子语终于开口说话,语调云淡风清,修长的手执起酒壶,替他斟满了杯子。
一饮而尽后,殷立峰抓住了苏子的手,“姐夫,六年了,你都已经忘了吗?”
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酒气,苏子语摇了摇头,道:“小峰,你醉了,别再喝了。”
“我没有醉。”
殷立峰挑眉,“你和她曾经那样好,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连我看了都羡慕,姐夫,你真的忘了吗?”
苏子语眸光一暗,呼吸有些凌乱,连喝了两杯酒,厉声道:“小峰,你醉了,不要乱说了。”
殷立峰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连说都不让说,苏子语,你是不是心虚了?”
苏子语脸色一冷,突然站起来,拔腿就走,殷立峰一把抓住他的手。
“姐夫,我还记着她,六年了,我竟然还记着她。”
苏子语转过身,冷冷看他一眼,手轻轻一挣,人已在数步外,“那是你的事。”
冷酷到没有一点温度的语,让殷立峰勃然大怒,他一把掀翻了酒桌,踉踉跄跄的追上前几步。
“苏子语,那一箭你为什么要射,你怎么下得去手?她那样好的一个人,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射死她?”殷立峰说到最后,已经歇斯底里。
苏子语绷着脸,声调依旧不高不低,“殷立峰,我再说一遍,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真好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殷立峰一把揪住苏子语的胸脯,用力的扯了两下,怒吼道:“是石头吗?”
冷凝的笑在唇边漾开,手轻轻一抬,苏子语已退出两丈外,冷笑道:“你果真醉了。”
殷立峰连退数步,偏不甘心就此松了手,步履踉跄的追了几步。
“苏子语……姐夫……你别走……你给我回来,我要话要问你。”
苏子语一言不发,掀了帘子大步离去。
“苏子语……你给我回来……不许走……我要质问你……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