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这情形,想必她和张良辅的一切行动都在兀术的掌控之中,只不过他没有揭穿而已。这一路上,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和张良辅的一言一行,然后抓准这最后一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真是够沉得住气。想必他早就知道她要逃跑,只是将计就计地陪她演了一路的戏。但她想不明白,既然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在最初就打消她的念头,非得大费周张地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他便吧。只是可怜了张良辅,她真是对不起他。是她连累了他。
韩常将她带回到集市与队伍集合,因为刚刚经过了一场屠杀,集市上变得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跟刚才来时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她看到刚才救她的那一家药铺门前倒着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是那药掌柜。他们一家人,因为她,已经全部遭金军杀害。街道上也躺着不少的人,看他们的穿着都是便衣软靴,他们应该都是来掩护接应她的人,现在却全部死于金军刀下。
她又看到张良辅,此时的他已经被金军五花大绑押了起来。她一个健步跑上去,看着他颓丧的脸,她的泪水大颗落下,嘴唇微微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怪她啊!怪自己太笨,怪自己太蠢,怪自己太自不量力。害了这么多人,却依然一事无成。
张良辅向她扯出一个艰涩的微笑,他不怕被金军抓起来,也不怕被他们杀害,他只是遗憾自己没能让她逃出金人的魔掌。他身为人臣,身为大宋子民,身为男人,却保护不了落难的公主。他怨自己,也恨自己。
“公主,别怕。我没事。是我对不起公主,我无能,竟无法护得公主周全。”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更是心如刀割。
“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师父,对不起。”她抓着他的手臂跪在了他面前。张良辅慌张地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是主,他是臣,哪有主跪臣的道理。
“公主别这样。臣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公主快起来。”他的手被反绑在了背后而不能扶她,只能请求她起来。
“师父,此次你我怕是难逃一死。但我很高兴能够与你结识一场。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徒弟。唤你一声师父,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欠你的情,我下辈子再还你。”她哽咽着扶住张良辅与他一同起了身。
韩常来到他们身边,恭身道:“侧太子妃,我们该回营了。四太子还在等着你。”
等着她?真是辛苦他了。他一定等得很心急吧,等着看她一步一步落入他设下的圈套后绝望无助的样子。
韩常带着她走到兀术的大帐前时,她顿住了。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呢?是该恨他怨他吗?可她别忘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是金国四太子的侧太子妃,是她自己要判逃的,只不过是被他抓了回来而已。该恨该怨的应该是他吧?
韩常先进了帐,很快便从帐内出来,然后掀起帘门让她进去。
她徐缓地挪动脚步,脚下仿佛有千斤重,每向前迈一步,就仿佛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终于进了帐,帐里只有她和兀术两个人。此时的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帐中央,久久没有回过身来看她一眼。他也恨,他也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亦或者处置出征前还跟他百般恩爱,现在却是费尽心思要逃离自己、要跟其他男人双宿双飞的心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