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回来的时候,整个上衣没有一处是干的,全是水,从上到下,头发凌乱,额头戴安全帽的地方湿答答的,一个橡皮筋在凌乱的头发中完全看不见了,脸上除了留着的汗水,忽而多了好多斑点,一件发黄的上衣,衣角还在滴水,长裤,看起来闷热的黑色的长裤,上面沾着泥巴,脚上穿的是我从前因为破了而准备扔点的球鞋。
我心里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闷,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母亲笑着利索的做着事情,脱手套,洗手,准备饭菜。
妈妈,热不热,你来这扇一下电风扇。
还好,没有那么特别热,你热吧,你在那阴凉的地方多坐一会,我去看看炒个什么菜。
母亲放下手中的安全帽就去外面打水,准备做饭了,她还专门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一点瘦肉,她笑着,忙碌的身影。
这是地下室?
对呀,能住地下室可以了,这工地的住宿都不要钱的,要是要自己租房给钱的,那多划不来。
你做的所有工地都是住地下室吗?
有些会住工棚的,那种的就是比较热,夏天热的很多人去外面睡,这地下室,夏天还舒服泥。
味道好大。
就是那些男的,鞋子要不洗,衣服都是汗水,没有女的跟着,哪里有那么好,你看你爸爸的衣服,至少有我帮忙洗洗,不过这出来赚钱的,也顾不了那么多。
母亲用锅已经炒好了一盘芹菜香干,还有一盘青椒炒肉,她打着鸡蛋,准备再做一个鸡蛋汤,就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一个两个的,都背着水泥桶,拿着铁锤,戴着红色的安全帽,耷拉着一身泥土和汗水的酸臭,进来拖了鞋子就去食堂打饭。
这工地有食堂的,吃的不好,十块钱能吃一顿,以前你爸爸一个人做的时候,打一次吃两顿,还不如自己在这做一下,吃的好些。
母亲把做好的两菜一汤放在一张父亲自己钉做的木桌子上,说等父亲回来就吃饭的。
别人差不多都来了,父亲才来的。
中午晚去了两个多小时,我中午就做了稍微久一点。
不是可以请假的吗?
说是跟他们说一下,可是这大家伙做事情,也不减钱,少做了觉得不好。
父亲进门直接拿了几块纸片坐在地上,端了一盆饭就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喝啤酒?
我看有些人打饭回来还拿着一瓶啤酒,喝的很开心的样子,就顺便问了父亲。
喝多了不好。
父亲狼吞虎咽的吃着白米饭,在碗里左右翻腾,夹了一块瘦肉给我。
这是块瘦的,给你吃。
吃完饭,我让母亲去睡一下,我去洗碗,母亲回绝了,自己端着碗就出去了,我也跟着过去。
很多男人光着膀子在那水龙头旁边洗碗,洗脸,洗脚,洗衣服,有些人甚至只穿了一件内裤,我过去头都没有抬,问母亲厕所在哪,母亲就放下碗专门带我去,厕所是一间只有三面的工棚,一条流水的坑,没有进去就觉得味道已经让我难受,母亲站在外面等着,让我先进去。
没事,你进去,我在外面看着,这工地是这样的,以后住的地方好一点,你再来。
吃完饭不过半个小时,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睡着,他们就又开工了。
生活好像一直都很忙碌,从来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