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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吕洞宾,这顿饭多少有些扫兴。张果心思沉重,无心吃喝,燊哥自斟自饮了两杯,砸吧砸吧嘴,大概也觉得独自饮酒有些无趣,又没人搭理他,简单吃了几口便带着自己的酒,摸着肚皮离开了。
何招娣快手快脚收拾完毕,擦着手,见张果依然坐在回廊底下,没有半点要回屋的意思,整个人就像一个面壁的老僧,在思索什么奥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张果,总是独自一人,不爱说话,好像心里装了很多很多事情,隐隐觉得他有点可怜。就像她之前在何家村,没有父母家人,没有家,所有待过的地方都不是她的家,没有真正属于她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说话,所以她养成一个习惯,每当夜深人静,她干完了活,就跟养的猪羊说话,一个人长时间不说话,感觉会生病。
“果叔。”她在张果身畔坐下。
张果缓缓抬眼,“何姑娘,有事?”
“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跟你聊聊天。”何招娣道,“我来这也好多天了,都没怎么跟你聊过天。”
张果没想到一个姑娘会找自己聊天,这在他漫长的生命旅程中都是少有的,不禁有些奇怪。“何姑娘想聊什么?”
“叫我招娣就行了。”何招娣笑了笑,“就随便聊聊呗。”
张果“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要聊些什么。于是,何招娣就只能没话找话。“果叔,你懂的东西多,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存在?”
张果道:“妖怪只是人的叫法,世界之大,有许多人难以理解,难以解释的事物,除了人以外,还有千千万万不同的生灵,那些生灵,与人是完全不同的,它们拥有人所没有的特质,人因为无法了解,从而产生恐惧,所以把它们叫做妖怪。”
“为什么会恐惧?来异闻社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妖怪,最多就是在何家村的时候,见过野狼和野猪。”
张果反问:“你见到野狼和野猪的时候恐惧吗?”
何招娣道:“刚开始会害怕,但不恐惧,后来碰到了也不怕了,因为知道要怎么跟它们相处,该怎么避开它们,或者把它们吓跑。”
“这就是了。”张果颔首,“人对于未知和超越常识的事情才会充满恐惧,对野狼或者野猪不会恐惧,是因为有了常识,了解它们的习性,但是人却不可能了解妖,因此才会心怀恐惧。”
何招娣立刻反驳道:“我第一次见到妖怪的时候,除了有些震惊,倒是一点都不恐惧,甚至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就好像,我之前的生活,就只是呆在一个屋子里,突然屋子的墙塌了,我一下子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张果想了想,回答她,“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对未知的东西,天然心存恐惧和排斥,还有一种,就是如你一般,对于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
何招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人无法了解妖怪?要了解妖怪很难吗?”
“这世界的模样,在寻常百姓眼中,不过是人间烟火,万物生长与凋落,普通人看到的世界并不一定就是现实,他们也许一生都看不到所谓的现实,就像他们不知道妖其实跟他们一样,都是生活在这个世间的物种,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已。”张果微微一笑,“先不说了解妖怪难不难,你觉得真正了解一个人难不难?”
何招娣学张果的样子,盘腿坐着,胳膊肘撑在腿上,双手捧着脸,眼前出现的竟是吕洞宾,他笑的像只狐狸的样子,他戏弄自己的样子,忽然生气的样子,他安静想事情的样子,做莫名其妙事情的样子……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他会怎样,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却总觉得隔的非常远。可是,有些时候,又似乎能够知道他的用意。
忽远忽近。看人就像在雾里看花,时隐时现,看不真切。
“难,太难了。”何招娣由衷道。
“人对同类,对身边的人,都尚且无法了解,又谈何能够了解妖呢。”
“那妖怪都是从哪里来的?”
妖怪是从哪里来的,何招娣一句无心的发问,一下子将张果的回忆拉到了三千多年以前。夜静人阑,三千多年前的夜空,看着跟此刻没有什么不同,天地一体,亘古永恒,但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眼前静谧的小院,在张果眼前渐渐淡去,巍峨雄伟的长安城也渐渐淡去,城池消失,只余大地依然辽阔无垠,三千多年之前,还没有所谓的国家,只有巨木夯土筑建的围寨,人们没有精美华丽的衣饰,穿着兽皮和粗布,吃着粗糙的食物,夜里围着篝火喝浑浊的酒浆,听着围寨外面野兽的嚎叫,风里偶尔携带来陶陨的声音。
天地苍茫,一切都那么原始而粗犷,蓄积着强悍的力量。
再往前之前的世界,那时候连人间都没有,世间的主宰属于另外一些生灵,人是最卑微的存在。
“曾经,世上有一座连绵万里的山,叫做不周山。上古时代,人界荒芜,唯有不周山世界,物众地大,人们都说,不周山是通天之柱,是人界通往神界的唯一路径,但却是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徒步攀登的。”
张果娓娓讲述起来。
不周山世界是一个与人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广袤无垠,生物繁盛,生存着各种各样与人界完全不同的物种,那是凡人难以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