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耕心痛肠断,本已泯不欲生,身上任督二脉又被真气冲撞,诸穴暴突、血脉贲张,早已神思飘渺、知觉全无,脑子里只有诵经之声,如同苍蝇嗡嗡作响。他既然看不见也听不见,心中也便没了忧思与恐惧,只顾循着脑海里的诵经之声,在一片混沌之中追寻白发恩师的足迹。他一路追寻,一路披荆斩棘——实际上他没有披荆斩棘,而是在同任敷激战,长戈在他手中起起落落,又有无数回纥兵毙命。
任敷久战偶耕不下,虚晃一枪,退到文官身边。文官焦急难当,说道:“节帅命你火速回奉天去。我们不可恋战,速速撤走。”军令如山,何况是紧急军令。任敷恨恨看了偶耕一眼,咬牙跺脚,只得传令,鸣金收兵。回纥兵在战火之中看到主将长枪后指,纷纷收住刀枪,向后撤退。
战场上死尸累积、血流漂杵,偶耕兀自长戈画空、呼喝不止。牧笛喊他他不应,只得用手肘猛击他的胸脯。偶耕如坠梦魇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白云子就在前面,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想要追上恩师,可是无法追及。正在焦虑,胸口灵墟穴被人击中,顿时时空扭转、乾坤挪移,他骤然惊醒,似从幻境之中跌落凡尘,才知自己置身荒野之中,牧笛被他死死抱在怀里,还有大队回纥兵围在四面虎视眈眈。
牧笛见他醒转,舒了一口气,说道:“你像是着了魔,吓死我了。”偶耕略一吸气,觉得灵府空阔、脏腑协和,任督二脉一气贯通,才知自己在悲愤之中,体内真气蒸腾,撞开奇经八脉。而牧笛一肘击中他的灵墟穴,却是误打误撞,打通他真气运行的关键所在,令他内力修为更臻新境界。
偶耕恢复如初,不知该当欢喜还是忧虑,而任敷领着回纥兵渐行渐远。他怒喝一声,围在身旁伺机进攻的回纥兵顿时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奔逃而去。
牧笛怕偶耕的心被怒火霸占,要去和回纥兵拼命,便靠在他胸膛上,柔声说道:“我们回去吧,我想我父亲了。”偶耕矫首遥望,看着回纥兵远去,眸子里的火光兀自闪烁,胸膛上的起起伏伏则渐渐平顺下来。他刚才似乎发了狂,是牧笛的声音让他从癫狂的状态中转回来。
偶耕正待拨马回头,却听远处山岭鼓声大作、火光冲天,原来是任敷遭了伏击。马璘、孙志直今夜拒不出城搭救偶耕、牧笛,原因是怀疑任敷用计。他们商议良久,夜半偷偷摸摸带兵出城,埋伏在山道两侧,伺机而动。
马璘、孙志直领着一千劲卒藏在山岭之中,果然发现回纥兵悄无声息杀了回来。孙志直一见,便要出战;马璘说道:“不然。先放他们路过,等他们再度转回,我们在杀出去。”
任敷计谋落空,只得掉头去往奉天。路过山脚,马璘、孙志直出其不意,一齐杀出。任敷黑夜之中辨不清敌军人数,被杀得大败,折损兵力三千有余,急忙忙逃向奉天去了。
腥风阵阵、霜露凄凄,黎明的凤翔城门洞开,迎接马璘、孙志直兵马回城。李抱玉未出一兵一卒,此时却与马璘、孙志直左右相携,一同跨进凤翔城池,同去官署,商议该如何庆贺军功、安抚百姓,更该如何处置丰王李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