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琬向来对草木药物颇为熟悉,听到杜荷提到齐翘一物,倒是从来不曾听说过。
他心中有几分好奇,于是问道,“荷儿,齐翘一物,是何模样?你可还记得清楚?”
杜荷仔细回想了一番,蹙眉说道,“当日李大善人送来的齐翘,形似竹叶,是青色的。用药的时候要把齐翘捣碎,磨成细粉,再把剩余的碎叶挑拣出来,只余下最细密的一层药粉。再把齐翘药粉放入到平常喝的药里,一同熬焦出来。”
魏叔琬细听了听,杜荷把细枝末节记得如此清楚,看来齐翘的用法确实如此。他以为自己在幽州已经遍尝百草,想不到天外有天,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草药。
魏叔琬对草药十分上心,记下了齐翘的样子和用法,拿了十两钱便回去查医书典籍了。
魏叔瑜把包裹放回了衣柜中,拿起魏叔琬留下的借据,对着烛台烧了个干干净净。
“四哥哥,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跟二哥哥明算账呢。”杜荷看着他烧掉笔墨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嘟囔着。
魏叔瑜勾起一笑,抬手敲了下他的脑门,“你四哥哥是那样的人吗?”
杜荷憨笑着走到魏叔瑜身侧,拉着他的袖子,让魏叔瑜继续教他读书习字。
这边正收好镇纸,准备继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几声沙哑的咳嗽声。
魏叔瑜有些无奈,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跑他这来了。他只得再把镇纸放回去压住笔墨,拉着杜荷坐到了床榻上。
“小四儿,荷儿。你们俩又在一处啊。”魏征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不好,他扶着墙进来房间内,只见到魏叔瑜和杜荷在床榻上休息。
魏叔瑜惊讶地望着魏征的脸色,匆忙下榻,走到魏征跟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魏叔瑜不知道魏征方才已经经历大悲大喜大生大死之事,脸色才这般难看,只怕他是有了病痛。
“父亲脸色不好看,让二哥来看看吧。”魏叔瑜皱眉说道,魏征扶着他来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魏征憔悴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四儿懂事了,知道心疼父亲了。我没有大碍,就是让皇帝吓掉了半条命。”
魏叔瑜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魏征如实相告,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魏叔瑜心中郁结,如同压了块大石头,闷闷地喘不过气来。他知道皇帝是李二,动不动就要赐人毒酒,不过就是利用魏征夫妇在朝廷上收买人心,让大臣们都认为他是个宽容的好皇帝。
“四儿,荷儿。你们两个孩子年龄相仿,我看你们同在一处习字,也是不错的。”魏征缓缓说道,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镇纸之下被压着好几层的笔墨,已是心知肚明。
魏叔瑜轻咳了一声,还想遮掩过去,“父亲说哪里话,我们可没读书没习字,别冤枉我们。”
魏征抬手捏了一下魏叔瑜的脸蛋,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向书案。
“臭小子,我都看见了,还藏?”魏征笑着说道,“也罢,我来跟你说的事,不可告知你李师父。”
魏叔瑜慎重地点了点头,清澈的双眸里添了几分思量。
魏征继续说道,“往后你李师父教你的功课,你要好好学,牢记于心。事后要教与荷儿。以后读书习字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没想到魏征如此开明,魏叔瑜喜不自胜,拉住了魏征的胳膊问道,“父亲英明!您是怎么想开的。真难得!”
魏征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继而缓缓说道,“经此太极殿一事,我也算是从鬼门关前爬了回来。自我回府,回想起来往事,不得不叹息痛恨。”
“荷儿是莱公的爱子,我必然要对他上心上意。俯仰人之一世,也不过如此。又何须计较那么多呢?能活得自在,已经很幸运了。”魏征的这番话,却有大彻大悟的意味。
魏叔瑜不由得感慨,老爷子终于想开了,不被这所谓的天命束缚了。
父子正在说着,魏叔璘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父亲,药来了,二哥说要趁热喝,得把药渣都喝干净才行呢。”
魏叔瑜打量了一下魏叔璘,这三哥身上时常挂着的鞭子不见了,果然娘亲用来发脾气的鞭子是抢的三哥的。
“三哥,你鞭子呢?掉茅坑啦?”魏叔瑜抱着胳膊打趣着问道。
魏叔璘登时红了脸,回答道,“我送给咱娘了,让她留着当柴火烧!我有的是上好的皮鞭子!不差这一条!”
魏叔璘虽然心疼,还是忍着痛咬牙说道,那条羊筋鞭子可是他制了好几日才出来的呢。被娘亲一把火扔进了炉子里,到现在,他这心肝都在隐隐作痛。
魏征端着药碗闻了闻,一股子苦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药。”
“这是二哥在药庐给您配的药,里面有当归,枸杞,决明子,紫苏,花莱草,陈皮,茯苓,还有一小块野山参的须须呢。二哥都没舍得给小四用,先拿来给您喝了呢。”魏叔璘说道,“二哥还在房间翻阅典籍,让我给您把药送来,嘱咐您一定要喝光呢。”
“老小子,怕苦就跑来小四儿这里了?苦,也得喝。”裴氏手里端着一碗清水和一碗蜜枣,放到了魏征面前。
“三大件齐了,可以喝了吧。”裴氏语气轻柔了许多,远没有往日那般泼辣。
裴氏知道魏征不爱喝药,每次有了病痛便要硬捱过去,即使是到了不得不喝的地步,也要用上三大件,一碗药汤,一碗蜜枣,一碗温水。
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死都不怕,却独独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