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曦和外婆做好了丰盛的晚餐,蘑菇炖鸡香味溢满整个屋子,正好郭家今天做素丸子,阿秋送了一碗过来,廖淑怡就让林曦盛了一保温饭盒的鸡汤,加上两个大鸡腿和一些鸡肉、鱼块,让阿秋带回去。
祖孙俩左等右等,却总不见林思贤回来,眼看都快晚上九点钟了,廖淑怡焦虑不安,时不时就站到门口去张望,嘴里嘀咕说除了那阵子迫不得已,他向来都是赶紧回家,至少要让我尽快见到他,很少这样的,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
林曦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孙庆勇说的什么新一轮运动,要开“万人大会”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头扩散,却没敢说出来,担心外婆身体弱不能承受,故作轻松地劝外婆先吃点东西垫垫,廖淑怡紧张丈夫,毫无食欲,但不想让孙女饿着,陪孙女一起吃两筷子菜,勉强喝下小半碗鸡汤。
快十点钟,林曦坐不住了,她刚才就想出去,但廖淑怡反对女孩子天黑还在外边走动,以陪伴外婆为由阻止她出门,这会子她也是说了好久,廖淑怡才答应让她出去看看,但自己也要求跟着一起去。
冬天的夜晚,虽然还没下雪,却也寒风阵阵冰冷浸骨,林曦用大棉衣、厚围巾把外婆和自己都包裹成粽子,走出门来还是觉得好冷。
外婆走不得快,加上穿得厚,林曦扶着她一步一挪,这个速度要多久才能走到郭家?然后请郭阿爷去借三轮车,再慢慢踩着一路搜寻,一直去到外公所在的那座大学,只怕都得半夜三更了,想想就着急。
林曦心里痒痒,恨不能把空间里的名牌汽车弄一辆出来用,她车技不怎么样,前世拿到驾照新手上路就出了个小车祸,有惊无险,此后很少开车,但如今年代路上汽车真的好少啊,她完全可以的。
不过,抬头看看桔黄路灯,低头看看粗糙的水泥路面,再看看身边瞪大眼睛努力朝前张望的外婆,她暗暗叹气,把这心思收了起来,还是别吓着外婆了。
走到大马路边,看见对面有两个人一路小跑过来,廖淑怡指着说好像是阿秋他们,等跑到近前一看,果然是郭仁义和阿秋。
马路边当风口,郭仁义和阿秋一脸焦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四个人就站在路边大呼小叫地说着,因为风太大了,说小声听不见,好在大冬天的,夜晚没人要在街上游逛,偶尔路过的行人都是神色匆匆,马路上更是连公共汽车都很少走过了。
林曦听了好几句才算弄懂并跟上郭仁义和阿秋的叙述——
郭大福的岳母最近琢磨着想在屋子外头搭个简易厨房,然后腾出地方围一个单独的房间给十五岁的儿子睡,郭大福岳父病着呢,这事肯定得劳烦大女儿和女婿,郭大福就四处找材料,因想到林思贤和廖淑怡原先住的那个小屋子里有他们家几块木板,现在老两口也不住那了,就跟阿秋拿了钥匙,今天下晚班的时候顺路去搬回木板,谁知去到那里发现小屋被贴上了封条,郭大福吃了一惊,忙找邻居询问,人家说什么:林思贤犯事了,跟现行反革命串通作乱!这封条是革委会的人来贴的,原本还要抓走从犯廖淑怡,只是让她逃跑了,今天暂时抓不着人,明天肯定要追查下去,缉捕归案!
郭大福听完被吓得,赶紧骑上单车奔回家告诉爹妈,着急慌忙的路上还跌了两跤,手肘膝盖都擦伤了。
廖淑怡身子晃了晃,林曦和阿秋赶紧扶住,郭仁义喊着说:“先不要太着急,我这就去看看,也找人问问……你们在家等消息!”
林曦道:“郭阿爷我跟你去!”
廖淑怡恍恍惚惚的,听到林曦这句却猛地一个激灵,伸手抓住她:“不许去!你哪里都不要去……等明天一大早,你立刻回你爸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阿秋抹一把眼睛:“怕是又要乱了,那些人凶神恶煞似的,一来就又打又砸,见人就抓,关进去也不知怎么折磨的,有好些人放出来都疯了,小曦你一个女孩子,可不能……还是先回你爸爸家避一避风头!”
廖淑怡眼泪流个不停,她有过被关押的经历,知道那是怎样的恐怖难熬,她绝对相信自己的丈夫,什么反革命,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夫妻都有爱国情怀,不然当初也不会坚持留在国内,将家族工厂、产业都交给国家统一管理。她心里如火烧火燎般,怕丈夫受到折磨熬不过去,强自挣扎着站直些,对郭仁义说道:
“你赶紧地,先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人抓走阿贤的?关在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还要抓我,明天我自己过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兴许还能和阿贤关一块儿。”
郭仁义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曦想起沈毅晖给的两个电话号码,忙要跟他走,打算找地方打电话,却被外婆死命抓住!
林曦看着郭仁义越走越远,急道:“外婆,我不走,就跟郭阿爷去打个电话,找人问问!”
“你一个小姑娘,你能找到什么人?不能去!”
阿秋也帮着拉她回来:“小曦听话,不要让外婆焦急!”
林曦:“……”转头看郭仁义已经走不见了。
廖淑怡摇摇欲坠,林曦忙蹲下来要背她回家,廖淑怡不让背,说自己可以走,阿秋和林曦就一边一个扶着她回去。
路上,阿秋劝廖淑怡:“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这副身子,可不能去自首啊!”
林曦自然不答应外婆去自投罗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