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黑坐到天明,其实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可同宋以歌而言,却像是过了一辈子这般长,长到日落月升,春夏交替,山河颠覆,故人旧景尽皆不在。
等到天色微青之际,府中挂满的红绸已经如数摘下,换成了白布挂上去,整个侯府弥漫令人无以言说的悲戚。
傅宴山没有派人过来,她也懒得理会他,自个在房中用了早膳之后,便缩在罗汉床上看起了账本,绿珠将她惯常用的算盘拿出来,摆在了她的手边,还不等她拨动算盘珠子的时候,外面便有一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七姑娘,宫里来人了。”
早就有预料的宋以歌,倒也不觉得什么难以置信,她平静的侧目问绿珠今儿发髻和衣裳可有什么问题,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宋以歌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迎客的大堂。
日光繁盛,枝叶从树冠中抽条出来,明明已经到了秋日,可庭院中却依然生机勃勃,宛若春日。
从内侍的手中将宋以墨那道加封进爵的圣旨接过,她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感触,反而觉得手中的圣旨沉甸甸的,就宛若有千斤担子般,压在了双肩上,直逼的她喘不过气来。
接过圣旨后,宋以歌便对着绿珠使了个眼神,绿珠笑着将掖在袖中的钱囊摸出来,塞到了内侍的手中去:“公公辛苦了,这些不过是我们家姑娘的一些心意,还望公公不嫌少,能去买口酒喝。”
那内侍掂了掂手中钱囊的份量,随即也是喜笑颜开的:“宋七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洒家可真不敢当。”
一边说着,那内侍一边就将钱囊塞进了袖中去。
宋以歌只当没瞧见,兀自笑得温婉:“今儿突闻爹爹噩耗,伤了心神,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儿,还请公公多加谅解体恤。”
内侍笑眯眯的挥手:“宋七姑娘不愧是宋家的嫡女,这礼节可是好得很,不过洒家还有事务要回宫处置,就不叨扰姑娘置办侯爷的后事了。”
宋以歌福身:“那我让绿珠去送送公公。”
“多谢七姑娘。”
两人打着官腔,不一会儿便让绿珠将人给送走。
见着绿珠不见,身后的丫鬟十分有眼色的上前,代替绿珠站在了宋以歌的身边,还伸手扶住了她。
宋以歌侧目看了眼,见着那丫鬟低眉顺眼的模样后,到底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那丫鬟擅作主张的事。
“去兄长那吧。”
昨儿凌晴在宋老夫人床跟前侍疾没有回来,也算是正常的事。
她让小厮将门帘卷起来,日光凌凌的便从卷起来的门帘那透了进来,宋以墨不太习惯的眯了眯眼,转头,瞧见是宋以歌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惊讶:“歌儿你怎么来了?”
“来给兄长送圣旨的。”宋以歌摇了摇手中拿着的圣旨,装模作样的鞠了一礼,“还未同小侯爷请安了。”
宋以墨瞧着她装模作样的面目,便觉得十分有趣,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空位:“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
“来恭喜你呀,如今已经是侯爷了。”
对此,宋以墨倒是没多大的心思:“子承父业罢了,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这份荣耀从始至终都不该属于我。”
见着他面色淡淡的,并无承袭爵位后的片刻欢喜,宋以歌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些:“父亲已经走了,可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若是侯府没人能袭承,少不得要从宗室过继一个,或者直接让陛下削掉这个位置,哥哥如今你能袭承父亲的爵位,已经是莫大的欢喜了。”
宋以墨仰面看着她,倏然一叹:“到底是长大了,若是放在从前,你哪能说出这般深明大义的话来。”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抵指的便是宋以歌。
她听见宋以墨的话后,瞬间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可面上却未露分毫。
她将圣旨搁在了宋以墨的手边:“刚才过来宣读圣旨的那位公公说,爹爹的尸骨已经快到府中,让我们先好好的准备着。”
宋以墨颔首,表明自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接着他又道:“晴儿如今还在祖母那吗?”
宋以歌想了想点头:“嗯,徽雪院中并未传来小嫂子离开荣福堂的消息,想必此刻还在祖母的床跟前伺候吧。”
“一晚上都未曾回来,倒是辛苦她了。”宋以墨自顾自的说着,眼中那一抹心疼更是明晃晃的挂着,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似的。
等着淮阳候宋顾生的尸骨运回来后,宋锦绣和宋横波就像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的进了侯府的大门。
她们两人都同淮阳候没什么感情,毕竟淮阳候长年累月不在府中呆着,就算是以前有孺慕之情,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份心思自然愈加淡漠起来,是以她们听闻宋顾生死讯,倒也没什么伤心的,只是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太痛快罢了。
她们心中都明白,淮阳候便是侯府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没了,侯府自然也要塌了。
所以两人奔到灵堂中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格外伤心。
灵堂是早就设好了的,等着宋顾生的尸骨运回来,便立马摆到了灵堂中。
她们几人也换了身素白的孝服穿在身上,发髻间还差了多纸绢做的小白花,倒是应了那句话,女要俏,一身孝。
绿珠扶着宋以歌进来的时候,宋横波正跪在那哭得叫一个肝肠寸断,相反宋锦绣就要含蓄许多。
那眼泪珠子顺着脸颊一连串的留下,美人泣泪,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