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受了伤就像小孩子,行动不便爱撒娇。瞅着自家丫头来了,更是兴奋,懒得唤医馆学徒,就赖着纪嫣说话闲聊。
她可不敢怠慢,支起身喂她喝药,勺子搜刮瓷碗,垂首轻轻吹了吹。这个角度望去,小脸儿通透白皙,一排长睫微微颤动。虽是男装打头,但却极致温柔。
瑞老太靠着椅背望向她,张口含了药,缓缓咽下。末了喝得干净,二人坐下来,她继续问道。
“我在山下养伤,你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心里头一暖,小姑娘听罢笑得也甜。
“您放心,不怕。夜里我挺注意,已经比刚来那会儿好多了。”
握住她的手放入被子中,老人打量她的穿着,不禁好奇。
“怎的穿男装来,谁给你的?”
她一怔,低头看了眼,如实道。
“是罗公子的旧衣裳,说不方便,叫我换上。”
这样一讲,老人更加狐疑。沧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的衣裳?”
“嗯。”
“他打你主意了?”
瑞老太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把纪嫣说得愣了愣,赶紧否认。
“不,只因为您的事,碰巧多聊了几句。”
听罢会意一笑,老太太的神情一时之间微妙得很。
“呵,敢情我还成搭桥的?你俩男未婚女未嫁,多相处下也是好事。”
姑娘面薄,听得不明所以,双颊微红。
“婆婆不许瞎说,嫣儿只是关心您的安危,未曾想过……”
“你不想就不许人家想?”
挑眉,瑞老太可不爱藏着掖着,干脆直言。姑娘语塞,微阻道。
“婆婆……”
终是拿她没辙,忍不住喃喃。老人家心知肚明,倒不多讲。
“好了,我不闹你。自己平日注意点,夜里关门关窗,知不知道?”
点点头,丫头听话,应得也快。
“知道,婆婆,您的伤……大夫怎么说?”
提起这个,瑞老太不羁得很。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不信旁人说的话,只信自己。
“老李那家伙……偏生要我养足一个月,否则不让上山。”
清楚旁人的意思,她明事理,只安慰婆婆。
“那您听大夫的,伤筋动骨,可得好好调理。往后伤好不许再喝酒了,您瞧这回……”
“得了,真成小老太太了,今后谁要娶了你,准得嫌你唠叨。”
耐不住打断她,瑞婆婆嚷嚷得厉害。纪嫣抿唇,倒有些不好意思。
“婆婆……”
轻轻松松拍拍她的肩,老人握住她的手来回抚了抚,笑。
“乖,不许念叨,一会儿等小医徒进来,咱们到门口晒晒太阳。”
她一怔,还想再说,触上婆婆告诫的目光,最后只能作罢。
就这么待在屋中,三两句就将近况交代清楚。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纪嫣又赶紧去桌上提来包袱,动手打开绳结,将老人平日爱用的东西拿来,尽数交到她手中。
知晓她的细心,老太太一味夸她懂事能干,接过一包东西,抱在怀中细细磨挲,挨个儿翻阅。
探望病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到人家瑞婆婆眼中都成唠叨的主。纪嫣不敢嘱咐太多,只叮嘱务必准时喝药,大夫交代的禁忌一样不许落。否则伤一直好不了,回头定得跟她急。
瑞老太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这回有了她,就跟多了个闺女似的。虽然口上不耐,心里头倒还挺欣慰。
等老李的医徒再次进屋,她们是时候止住闲聊。几人将她抬出去到廊外风口晒了晒太阳,今日天气好,来往人也多。难得一遇的大节气,所有人都显得很轻松。
唯有纪嫣不是很明白,站在婆婆身边捏脸擦洗,打了热水将老人的手和脖颈尽数擦洗一遍。跪在旁的木板间,瞅着下方来来往往的女眷,不禁看出了神。
边境女子个头高大,身型结实健康,不同于关内姑娘,更不似江南来的女子,清秀柔婉。这里的女眷身上有股豪气,大概是土匪窝里的家眷,举止相对来说更加豪放一点。
她就这么看着,搓了搓婆婆的手,抬眸好奇。
“这淮节……究竟是什么样的节日?”
老人目光深远,打量外头的山景,云层缭绕,悠悠道。
“边境一带的大节,亲友间探亲访友,各自祈福。孰风寨这边没多的规矩,就是聚在一起喝酒玩乐,是个意思。”
将手中帕子拧干,姑娘看了看底下人的神情,了然。
“哦。”
抚过她头顶碎发,顺着额角滑过脸蛋,又问。
“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吧,跟那小子说好了吗?”
她笑笑,想到先才的话,再看眼下时辰。
“嗯,嫣儿就在这陪婆婆。”
欣慰点头,有闺女就是舒心。
“好,乖。”
她总能将老人照顾得妥妥帖帖,并且总有话聊。平日跟生人处一块儿倒挺多顾虑,可跟瑞婆婆不一样,她救过她,也照顾她。帮她解决了不少事,纪嫣依赖婆婆,也很信任婆婆。
医馆的饭菜很简单,老李今天不在,到前坝替人看伤去了。只有小医徒和一老一少留在医馆吃饭。菜不多,刚巧够,姑娘食得少。饭间倒是都顾瑞老太去了,自己压根没怎么吃。
她们一起待了很久,罗劼手上事多,在广坡下亲自审理几个叛徒,来不及赶回。午后婆婆安然小憩,纪嫣趴在廊外替婆婆蒙窗户纸。哪知刚做了没多久,一个扮相斯文的男子竟出现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