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些了么?”
自进来只得她看了一眼后,无声沉默气氛便弥漫于室内。片刻,杭常恒终是忍受不住这份寂静,凝视躺在床上的苍白人儿,他率先开口。
“你对……”
见她一脸漠然,许久才应了一声“嗯”,杭常恒禁不住开口就想问她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只不过刹那间,他又蓦地想起什么,连忙改口,他道:
“你对我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绝不隐瞒。还有,这身份……这身份我一直没放在心上,与人相交也从不将这身份放在台面上。当然,对于我没有事先和你说明我的身份,我很抱歉。”
“不过,我想你也不是那种拘泥世俗常规的人。这身份的改变,你应当不会对我有恼意才是的。”他苦笑一声,如果她会恼,说明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不一样的,但他知道她不会。
眸光微动,脑中闪过一幕,她轻眨眼,对室内另一人轻声吩咐道:“穆柳,扶我起来。”
闻言,穆柳连忙过去扶她坐起,想了想又往柜子里拿了两个软枕过来塞在芷沅身后,好让她能更舒服地依靠床杆。
芷沅坐定,对穆柳道了声谢后,转而看向桌边的男子。不过二十来日未见,再次相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二十多日前,这个世界的另一端还有那个始终站在云端之上,阅尽世间繁华的人。
她垂眸,一切情绪不过于一瞬间,便在她再次抬眼之时,消失殆尽。只是,杭常恒发现,那双始终充满生机活力的琉璃,此时,已变作枯井。
“那日,月华叫你过去,为的是什么?”
她问,语气极其平静。只是,杭常恒听出当她提及那个名字时,无波水面下意识轻轻一漾,好似一片枯叶,就那样缓缓地落入水面,荡起的波纹几乎看不见,但却真实存在。
杭常恒无奈一笑,来之前他便知道她如果见他,定是要问他这一事的。因而,在知道她清醒的那一刻,他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费了些许时间去查点事情,总算也查出点有用的了。只是,这件事却是关于那个她。
“还记得那时在王家村找到的破布么?”
“破布?”芷沅想了想,记起那日她闹腾月华的原因正是为了块破布,她不由得阵阵恍惚。待听见杭常恒略急切担忧地唤她,方回神点点头,“嗯,记得。”
“那布绣有叶家纹饰。”
“叶家?”
“嗯。当世会以红黄二色为底色刺出匕首形状的叶片绣纹,只有燕月叶家。”杭常恒语速轻缓,但到底没有犹豫将他知道的告知她。
如枯井般空寂的眼瞳片刻间染上浓黑,却也不过刹那,便恢复原状,她再问:“还有呢?”
“还有?”眸光微闪,杭常恒状似不解。
“常恒,知道的,都说出来。”
芷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语气寻常,却暗夹有威压。而杭常恒看出她的坚持,暗自挣扎一会儿后,还是将那日月华找他单独会面的谈话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并说:
“近些年,叶家与伯里巴国东篱家走的很近。如果……如果国师是为了你身上的蛊毒,查完叶家后,他应该去了也东篱家。”
芷沅知道杭常恒知晓月华的事不会多,仅有的联系也不过是那日月华找上他谈论蛊毒的事了。只是,她没想到现在又扯出一个叶家来。至此,她终究意识到处于当今混乱局势中,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只是,有人为权,有人为利,而她为的除了穆家安然外,还为命!
沉吟片刻,芷沅不再看杭常恒,看向穆柳示意她扶自己躺下,又对他说:“好,我知道了。若无事,就离开吧!”
见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挂满疲惫,秀眉从他进来到现在就没有松动过,他苦笑一声,“好吧!我走。你好好休息。”
芷沅闭眼颔首,算是与他招呼过。
杭常恒摇摇头,起身离开。只是想到她让自己离开,想要与自己撇清关系的神情毫不掩饰。临出门前,杭常恒鬼使神差地唤她:“小师叔。”
缓缓睁眼,秀眉又紧几分,她转眼望向站在门边的青年,神色复杂。
“常恒,当日我并无他意,不过但凭随心。如今我们身份不同,这声师叔不必再叫。”
“你我二人,本是殊途,今日之后,也当陌路。”
芷沅一脸漠然地再次闭眼,枯井般孤寂的眼瞳似划过一抹无奈。而空气中回响的冷漠的话语却如一柄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入站着的男子的心头,由左胸处融散开的冷意,足以令他在这个炎热夏日全身发寒,再难跨出半步。
“真的需要做到……如此么?”
他轻声喃喃,只是无人回答。
躺在床上的芷沅暗自叹息,她不是一个好人,但她不可以明知不归路,却仍然拉他一起走。他是她师父门下的人,他也是她在这世上认可的唯一朋友,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坑害杭常恒。即使相识时日不长,但她还是知道,那个鲜衣怒马的红衣青年,适合的是那逍遥自在的江湖,而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天下角逐。
然而,原以为此事就此结束的芷沅,在听见那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之时,猛地一惊,她忙往方才青年所站方向望去,却发现他已离开。
“可是,来不及了,小师叔。我已经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小师叔了……”
明白世事终难两全,他自始至终便选了自由——如果,没有如果。
如果那日,少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