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少女已经在韩天赐安身的地方默坐了五日。
韩天赐安身的地方,是一处破败的庙宇,门上有一块匾额,四字只剩其二,一个起头的“八”字,一个结尾的“人”字,还算依稀可见,中间两个字,却已经看不清字迹。两边斑驳的大柱之上,似乎曾经写有楹联,曾经的金漆隐约可见,只是同样也难以辨认出是什么字迹。庙宇大厅之中,供奉着一尊神像,两边并无随从,不知道是佛是道,早已年久失修,这神像和破庙的外观一样已经破败不堪,只能看出个人形。
自从韩家老屋的房契换了名字,韩天赐就没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韩家在刀把镇算是个小户,镇上能和韩老太家扯上关系的本来就没几户,就是七扯八绕最后能扯上一点关系的那几家韩姓一族,看到韩老太家贫苦,也早把关系断了。更何况,韩天赐并非是真的韩家血脉,这几户姓韩的,自保尚且够呛,更没了守望相助的心思,任他自生自灭。
韩老太在世,这几家韩姓尚且不管不问,待韩老太过世之后,随着关于韩天赐的各种流言蜚语,镇上的这几户韩姓,甚至有想过把韩天赐的姓收回来,只是因为改姓这个事情,需要去麻烦官府,因为没人愿意牵这个头去镇政司和官老爷打交道,这才不了了之,由着少年挂着韩姓在镇上奔波求生。
韩天赐虽是少年少不更事,但对很多事情却有见解,他也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眼中的钉刺,本想在镇外找一处地方,搭个草棚,聊做安身之处,然而方圆百里,哪里有什么无主之地,每次韩天赐刚刚搭起个雏形,便被人撵开。因为他的名声实在人让人不愿沾惹半分,怕招来晦气,因此谁都不敢让他居住。
整个刀把镇,好像只有这庙宇算是个没有主的,虽然破败,也会漏风漏雨,但至少强过街上,于是这座“八xx人”庙,就暂时成了韩天赐遮风挡雨安身立命的场所。
然而住了不到一个月,韩天赐便被告知,不许进去庙里。
那人穿着官服,看似是官府里当差的。
“为什么?”韩天赐问。
为什么?那人看着韩天赐,满眼的轻蔑,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瞪了韩天赐几眼,做了个威胁的表情,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去。
韩天赐当然知道为什么,肯定是有人去报告了官府。庙宇已经破败舍弃,多年来都没人来上香祈愿,但毕竟曾经是个庙宇,住过神灵的地方,镇上的人怕给神灵招来晦气,才不许他住。少年之所以要问为什么,不过是基于气愤难忍的情绪。
一个岁的孩子,对这种说不上刻意针对的行为也做不了什么,家没了,但毕竟是长大的地方,去别的地方,韩天赐想都没有想过。天下大不大,韩天赐不知道,即便大,是不是就有他能够立足的一块地,韩天赐也不知道。最终,他便在庙门口呆了下来,平日里四处寻找一些零工来做,当然这个很难,或者去附近山上采点野果果腹,风雨来了,便偷偷躲进庙里暂时避避,虽然居无定所,但还是这里住的最久。
少女在庙门口,连坐几日,滴水未进。韩天赐白天要找活路忙生计,到了天色将晚才回来。看到少女保持原样未动,韩天赐也不多说,将乱草理了理,倒头就睡。天亮了,睁开眼睛,看到少女还是原样未动,依旧不说什么,整理整理草窝就离开了,到了中午,韩天赐从镇外归来,怀中揣了一点山中摘来风干的野果和挖来的几根可以充饥的根茎,放在少女身前,之后照旧离去。晚上回来,韩天赐看到野果原样未动。也不管她。只是心中好奇,若是自己饿了三天,估计早已头昏眼花了,可是这位姑娘看起来好像是并不需要喝水吃饭,韩天赐曾经注意她的呼吸,虽轻微但顺畅,倒也没有什么异样,于是韩天赐也就不再管她。
你坐你的定,我睡我的觉。韩天赐躺在草窝里,睡得心安理得。
韩天赐面上冷漠,不过在他心中,还是透着忐忑,这份忐忑,和少女有关。
刀把镇千余户人家,韩天赐每天流连在巷头弄尾,对刀把镇上的风土人情可以说是极为了解,不管是什么地方,总少不了几个依靠欺老侮幼占女人便宜为乐的泼皮和富家子弟,刀把镇也不例外,每次见了他们,韩天赐都会躲着走。
在韩天赐看来,来历不明的少女,就如一朵初绽的花,正散发着花香。
而镇上的那些泼皮们,就如野蜂一般,嗅着花香,哪有不来采的道理。
韩天赐心怀善良,唯恐少女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是,这个女子自从来到之后,就像是个哑巴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说过,又如何让她知道这些呢!于是韩天赐只能自说自话,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说起自己往日听来的看到的各种物事,当然都是关于镇上这几个泼皮,也提到了隔壁的柳巧儿,因为长得俊,老受他们欺负,实质上却是在向少女透露着这个小镇上的凶险。
可是少女置若罔闻,不言不动,一身素衣,如孤梅傲立,不惧风雪。
少女在破庙前面足足坐了五日,少年惊奇的发现,除了周围偶有几个玩耍孩童的身影之外,即便有人路过,也只是远远的朝这边逡巡几眼,便又离开。而他一直担心的那几个泼皮无赖,身影连出现都没有出现过。
这些情形让少年心中有些错愕。
难道说那些浪荡子都转了性儿不成?
少年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