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女儿任妃在朝中的影响,任得敬又上下打点,这次没有人过多责怪他;杨志近几年战无不胜,就是步跋子军失利也是情有可原的。为了重整旗鼓,任得敬在横山扩充步跋子军,差不多将忠心西夏的横山羌人全部充入步跋子军,才恢复了原来的规模;至于战斗力吗?连任得敬自己都没底。
可是任得敬没想到,五原郡的被偷袭,竟然只是他噩梦的开始,后面接连传来不可置信的消息,曲端则是靠着赵怀恩部装作保泰军,先深入西夏百里,迂回偷袭西安州得手;杨志派人向横山羌部落传递一个消息,如果横山羌中人愿意降宋,可以单独编为一军并安置家人,弄得那些模拟两可的村庄和部落开始摇摆。
此刻,任得敬这才明白杨志的真实用意,才明白李察哥的眼光很等高明,为什么李察哥在一开始就告诫自己认怂坚守不战,只要定边军和横山防线不出问题,杨志只能无功而返。只因为千里江堤可以毁于蚁穴,杨志利用一场胜利,不断地在干扰各地的百姓和民心,这才是大忌。
可是现在,自己弄砸了一盘好棋,整个第一道防线在半个月时间就被杨志彻底摧毁,让五原郡和宥州直接暴露在定北军的兵锋之下。要想扭转这种局势,就必须主动出战挽回影响,任得敬用脚想也知道这正是杨志期盼的一幕,是万万不可以冲动的,任得敬下令各处坚守,等待援军。
杨志并没有想一气打下宥州,首战得胜缓解了压力,曲端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因为杨志决定除了西安州外,定北军对于顺手攻取的寨堡全部是烧毁放弃,很明显,杨志的设想在两军之间制造了一个真空地带。赵楷大喜,能够收复西安州和定边军这两个西夏人的楔子,象征意义是重大的,立即嘉奖杨沂中和曲端,这让王禀大为不满。
王禀不满不仅仅在战功上,还在与杨志不同的战略思维上,王禀认为应该坚守定边军各寨堡,好不容易夺取,就应该和西夏对峙,杨志的做法在重复以前西军犯过的错误;对于杨志的思路,所谓一刀刀砍掉西夏人的手指,最后让西夏血流不止倒地毙命,王禀是不认同的。
虽然杨志以粮草物资不足让各部退军,但是王禀还是留下了一支队伍在边缘地带活动,并且上书太原和润州,认为杨志想保存实力,有意不扩大战果,会让前面的努力全功尽弃,这让在环庆路的刘子羽吓了一跳,上书太原还可以理解,上书润州,王禀这是要背叛赵楷的节奏啊。
在高庆裔和张浚庆祝和谈成功的宴会上,得知定北军打劫了西夏五原郡和收复了西安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是睿智之人,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难题了;杨志是小试牛刀,问题是西夏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杨志最绝的是选定的时间,西夏一旦承受不了,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就必须向金国求援,金国刚刚与大宋签订协议,要是转眼就不认账,高庆裔无疑是最合适的背锅侠。但是金国还可以不撕毁协议只攻打河东,那么压力就全部在张浚这边,河东、润州的官员就会指责张浚被金人欺骗,误了国家。
庆祝的酒没想到会这么苦,张浚的感受与下午赴宴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那时候,张浚感受到的是完成一件壮举的平静,哪怕无数人反对,无数人漠然,张浚多少感觉自己是做了一件事;可是现在,四处投射来的都是瞧不起的眼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瞧不起张浚很熟悉,在他葬送了几十万宋军回到朝廷的时候,大殿上的群臣就是这样看着他。
谢克家端着酒杯站起来,示意歌舞暂停,热情洋溢地说:“刚刚接到陕西的战报,我军收复西安州。”
谢克家脸上的笑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定北军与西夏打起来,只代表了一件事情,太原不会再过问汴梁这边的事情,这自然令他心花怒放。谢克家无需为大局负责,没有丝毫的尴尬感,作为文人,谢克家也没有张浚、王庶这些武将的挫折感;所以在张浚的眼里,这厮实在是无耻之尤,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的脸。
宴会上还是有不少官员举杯欢庆的,甚至包括跟随完颜宗杰前来的习古乃,完颜宗杰晚上与康王赵构单叙,习古乃便跟着高庆裔来赴宴。高庆裔脸上堆着笑,张浚的心思他自然懂,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双方高层怎么想,高庆裔礼节地说:“张将军,大宋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张浚扭动了一下身子,感到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庆裔的笑容可掬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嘲讽;张浚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呆下去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张浚强笑一下说:“是该庆贺,高大人稍坐,我要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康王殿下。”
“唉,这样的事安排一名官员就可以,张大人何必亲自前往;大宋告捷,就不是什么急事,明天说也来得及。”高庆裔没有说废话:“说句实在的,我不知道幽州能不能认可我和完颜宗杰的决定,一直想找个人谈谈。”
高庆裔是职业外交家,讲究的就是在把话收回的时候绝不耽误,丝毫没有顾忌到双方之间的感受,张浚一听脸色大变;高庆裔的话就是,今天白天谈妥的条件只是高庆裔两人的私人见解,不排除被幽州否定的可能。这是在变相地撕毁笔墨未干的协议,张浚忍不可忍,傲然道:“那是大人的事情,要是幽州有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