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排不错。”元昊依旧兴致阑珊:“不过朕觉得可以等几年,等咱们的人慢慢把晋国腐蚀掉,让晋国的有识之士寒心,否则成功易,守功难,晋国江山得来无益。”
“臣与陛下见解不同,”岑于扬觉得元昊在试探他,却不得不想办法敷衍:“晋国建国已逾三百年,根基稳定,眼下孱弱只是因为受邪教控制,加上皇帝昏庸,再等几年只怕会局势大变。”
元昊大笑:“你们急什么?”
“陛下一定明白时势何等重要,”岑于扬觉得此人简直狡猾至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此时不出手,以后只怕会错失良机。”
“可,”元昊显得犹豫了一下:“朕登基未久,魏国又重文轻武多年,一切都百废待兴,此时出兵,朕实在不好说有多大胜算。”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岑于扬眯了眯眼,若说登基未久,梁真比他还晚了好几年。岑于扬用一种诚恳的语气:“陛下,我齐国体谅魏国的困难,我们陛下说过了,魏国可以只管对付晋国水军,其他的都可以交给齐国。”
“那齐国图什么呢?”元昊低垂着眼睑笑。
“自川渝一直到金陵,归齐国。”
“那可不行,”元昊把茶杯放下:“晋国原本就只弹丸之地,齐国割去大半如何使得?”
“魏国原本也只打算出动水军,其他的地方只怕得来了,陛下也不好管理。”岑于扬语气倒很谦卑。
“齐国的粮草够吗?”元昊凌厉地看向岑于扬:“魏国可以给齐国准备一些粮草,再添十万精兵,够了吗?”
十万?岑于扬觉得元昊一定早猜到了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急迫,好在梁真似乎比他更懂元昊,一开始给岑于扬的底线就很低。岑于扬佯作为难地点头:“那陛下的意思是怎么个分法?”
元昊的手指点住地图上的襄阳,然后一路往南划:“使者以为如何?”
岑于扬叹了一声:“若此事能增进齐魏友谊,那也算百姓之福了。”他的口气俨然是已经答应了:“不过——我们的陛下还有一个要求。”
“怎么?”
“魏国皇后,也就是齐国的景和公主,曾做下一些让齐国百姓心寒的错事——不过出嫁从夫,我们陛下希望您能给一个交代。”
“皇后?她做了什么事?”元昊看起来面露难色。
“皇后娘娘在齐国时曾残害忠良,争权夺势,在魏国又屡次出手伤害如今晋国的贤妃娘娘,此等罪孽实在令人发指。”
“原来是这样。”元昊侧身对和素说:“去传皇后过来。”
岑于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镇定自若地坐着,心里却忍不住有些不安。
“使者,”元昊看出来岑于扬的心不在焉:“听说你们齐国的月亮很漂亮。”
“啊,”岑于扬回过神来:“是的,陛下。”
元昊笑了笑:“从前在齐国的时候夜夜都看月亮,现在却想不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了。”
岑于扬跟着干笑了两声,他觉得自己很难跟元昊聊这样的风雅事。
两人又闲侃了一阵,就听门外通传说皇后娘娘求见,岑于扬不由得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元昊却神色轻松地说:“传。”
岑于扬可以很明显地感到澄珪进来时是带着喜色的——他们感情应该不错,起码澄珪很喜欢元昊。
不过澄珪对岑于扬就没那么友好了,她看见岑于扬也在,神色僵硬了一瞬,不过又立马欢天喜地地对元昊行礼:“见过陛下。”
元昊没有让她平身,而是走到她跟前:“齐国使者说皇后曾在齐国做过一些让百姓寒心的事,在魏国又多次陷害晋国的贤妃。”
澄珪从来没想到元昊会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时候追究,她没准备好,不由紧张极了,牵强地笑着:“怎么会?误会吧?使者有证据吗?”
“证据在陛下手里。”岑于扬知道这不是插嘴的好时候,不过他得防着元昊又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来,他知道元昊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澄珪看向元昊,对方无动于衷,似乎是默认了的。她不禁身躯一震,她早就害怕元昊知道这些事了,这些年来变本加厉只是因为一时为情所困,加上她还误会了元昊对她的宽容。
元昊看着澄珪匆匆被传召,此时还没能缓过神来,于是温和地冲她弯弯眼睛:“皇后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终于到这一步了。他们都这样想。
仿佛这些年来的担惊受怕全都涌了上来,澄珪颤抖着看着元昊,他那么聪明……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一切事情……他……他那么心狠手辣……他早就知道了……
她为什么要犯傻?为什么不信母后的话?澄珪感觉不到温润的眼泪止不住地在眼角流淌,她瞪着眼睛问:“我是魏国的皇后,我管齐国人干什么?管晋国的妃子干什么?魏国好,陛下好不就行了?”她害那些齐国人还不是为了他……她为了能嫁给他不惜谋害自己的父亲……她讨厌高澄琉还不是因为他不忠……
元昊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那么皇后的罪行是真的了。”他平淡地说:“齐国人的意思是朕自行处理。”
一声冷笑响起,幽幽地飘荡在三人中间,等声音在脑海里都散去,澄珪才发现那是她的笑声。她会被关进冷宫里面吧?澄珪想,跟从前西三所的疯子一样,被人唾弃。
西三所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他,她去了她最不屑的地方,她做了世界上最疯狂的事,她成了世界上最怨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