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宫隐
“铠甲人回来了。”穆宫隐用疲倦的嗓音评论道。管家将他的轮椅推到了阳台上。之后许久,他都不曾说话。关于铠甲人,他想的没错。今天早些时候,他刚刚听到消息,昨天夜里派出去的一队亚魔皆被铠甲人所伤,但造乌船却没事,可能就连行星守护者也奈何不了它。对于这点,穆宫隐还是很有信心的。
随后,他隐隐听到别墅彼端鞋踏大理石的声音,冬韵来了。他熟悉他走路的方式:大步,急促,暴躁。冬韵总是走得太快。他总是在追赶永远追不上的东西。毕竟他原和那铠甲人是朋友,后来却因为矛盾而分道扬镳。
当他出现在三重拱门之下时,穆宫隐让管家将轮椅转过来。来人近三十岁,身材高大,两眼挨得很近。他穿着斑驳的背心,外披棕色皮衣。此刻他显得局促不安,“穆宫大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
“我已经知道了。”他说,“我收到了牙狐的传真。”
细小的字体密封在凝固的胶水之内。在刚拿到那份传真的时候,穆宫隐就感觉到发生了什么。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维纳斯从八月底开始就一直和我们作对。他在明处,而我们在暗处。这可能是唯一对他们有利的地方。维纳斯不知道他的敌人是谁,他以为是亚魔,但亚魔是服从于人类的。那种丑陋的畸形生物就好像是半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一样,穆宫隐已经记不清第一头亚魔从何而来,只知道那是人类与魔星人产下的怪物。如果基因偏向于魔兽,那么就称它们为“亚魔”,但好像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的同胞视为“亚人类”呢……穆宫隐想。
那些亚魔,被维纳斯击伤的那群士兵只是飞船的维修人员,只有一人携带兵器,而它们中没有人真正算得上是士兵。穆宫隐庆幸它们还活着,因为据他所知,铠甲人维纳斯从不杀人。这点从他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没变。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十二年前,我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而现在,我们却成为了敌人。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那个名字叫穆宫隐的肩宽膀粗的中年男人,长着一簇浓密黑发。如今他已头发花白,身患痛风。
“他已经过度干扰我们的行动了。”冬韵表示。那也是你的朋友啊,昔日的友情就这么不值钱吗?拱门下的阴影中,穆宫隐坐在轮椅里,患有痛风的腿支在身前,眼睛下面悬着深深的眼袋……他失眠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痛风,他自己无从得知。“是啊,”他声音沙哑,“但他算不上我们的敌人。”
冬韵哼了一声,“他已经屡次三番地破坏了我们的行动,虽然每次都没能赶上。”穆宫隐没有回答,于是他双手叉腰。“他快要发现我们了。”
“他并非敌人。”穆宫隐道,“从长远考虑,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亚魔和魔星人。”
“但银夏想要阻止这一点。”
“是的。”
“现在他马上就要来了,您打算怎么办?”
穆宫隐费力地拨转轮椅,面朝向他。管家退到一旁,目光怜悯地注视着他。世上再无如你般忠心的仆人。
他看着自己软绵绵的身躯在亚麻布袍底下走了形,双腿不忍卒睹。炎症使得关节又红又肿,形状古怪,仿佛一碰就会破裂。一条被单的重量已足以令他颤抖,但他毫无怨言地承受着种种痛苦。沉默是他毕生的好友,言词则是他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