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扬浑浑噩噩出了庆阳公主府,华明澜那声“陶叔父”魔音一般在耳边回响,华明澜超品的爵位,官拜兵马大将军,与陶国安称兄道弟都未尝不可,如何自降身份称呼同僚为长辈,且听他语气熟稔,随从也并无半分讶异,显是常来常往并非头一遭了。难道武安侯与陶家已然关系匪浅?那陶叔父又是怎样看待华明澜的?是可相交的权势重臣抑或是可托付终身的乘龙快婿?几日前陶婶娘对李老夫人的提亲含笑不语,究竟是真个儿女方拿乔的走过场,抑或是另有深意?
许子扬越想越不舒服,有心想去陶府一探究竟,可自己素冠素服本是来庆阳公主府吊唁,连衣服都没换就贸然去陶家,着实失礼,只能强摁了心焦先回了学士府。
这边说华明澜一句话镇住了赵广彦,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又一句话挑起许子扬醋海生波,又将公主府的随身宫侍俱都交给了宋员外郎之后,一人又回了庆阳公主寝殿。
庆阳公主再没想着那死鬼怎的攥了她的环佩在手上,随身服侍的人皆被带走说是循例问话,其中还有两个要命的人在里面,若真被刑部的人问出个四五六来到底是丢人现眼的事儿,还得想法压着刑部不可,身边没宫女服侍,自己个儿脱了孝衣,这穿了白衣进宫可是大不敬的事,她还没急糊涂,她正手忙脚乱的拆头上的白花下来,华明澜推殿门进了来。
庆阳公主有些个羞惭,她在与华明澜议亲之时琵琶别抱,如今破镜重圆本就矮了他一截,再爆出“杀夫”的丑闻影子来,更觉没有底气,可若让她就此弃了华明澜也是断断舍不得的。
华明澜看了庆阳公主如此形容,问了一句:“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庆阳公主恨恨道:“进宫!”
华明澜低头笑了一下,道:“你怎么还跟小的时候一样,有什么得不到的,不如愿的还是去太后娘娘那儿哭闹。”
庆阳公主心中焦急,问道:“还能如何,再留在这里,刑部的人都敢来提审我了!”
华明澜道:“若公主心中无愧,即便三堂会审又有何惧?除非......吴驸马之死当真与公主有关?”
庆阳公主嗔了他一眼,委屈涌上心头,她做的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个冤家?她一跺脚,扭了身子道:“侯爷何必明知故问?”
华明澜长叹一口气,转身关上了殿门,又缓步走到庆阳公主身边,挨了她耳边轻声埋怨:“妇道人家做事真是难有周全的。”
自华明澜转身庆阳公主就提上来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听他话音已落,温热的触感若有似无的萦绕耳内心间,她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泪扑簌簌掉落,哭啼啼问道:“侯爷,我日后可怎么办呢?”
华明澜挑眉一笑道:“这话儿公主晌午问过,我还是那句驸马没福,公主节哀。”
他说着拉庆阳公主在一旁的绣榻上坐下,摸了摸矮几上的茶壶却还温热,便倒了一杯送到庆阳公主的嘴边,公主这边还流着泪,那边已就着华明澜的手喝水,华明澜待一杯水喂尽了,又抽走公主手中的丝绢轻点她唇边的水迹。
庆阳公主飘飘然如置身云端,将这世间烦恼尽数忘了干净,若十年前华明澜有如今一分的体贴温柔,她也不会被一个绣花枕头用甜言蜜语骗了去,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年的春景光阴。
华明澜一撩袍子,在绣榻另一侧坐了下来,淡淡道:“事已至此,公主逃到宫里又能如何,太后能求着皇帝压了刑部,压了御史,可今日来吊唁的人众多,口舌相传之下,公主日后如何交际,难道要躲在宫里一辈子吗?”
当然不行,庆阳公主咬了咬唇问道:“难道要我在公主府坐以待毙?”
华明澜又是一笑:“为何不是绝地逢生?”
庆阳公主歪了头看他,满面不解,华明澜摇摇头道:“公主日后还是莫要再做这些费心劳神的事儿,不如听戏养花”又压低了声音,隔着矮桌靠近了她:“相夫教子。”
庆阳公主只觉头懵懵发响,整个人都要溺死在华明澜款款fēng_liú情里。
华明澜又坐直了身子,收起了浪荡公子的行径,问道:“公主给我说个实话,那带走的奴婢们,哪几个做了这件事?”
说起这个,庆阳公主有些不自在,喃喃回道:“只两个,管着公主府采买的大太监王福儿和他的徒弟小顺子。”又似为自己辩白一般道:“没脏了我的手,那个人喝醉了,让他们二人推下了井。”转而懊恼道:“我昨日都未曾让他近身,不知怎的那环佩竟在他手中!”说着还心虚的看了一眼华明澜。
那环佩怎的落入驸马手中,没有比华明澜更清楚的了,他蹙了眉想了想对公主道:“那两人不能留了。”
庆阳公主问道:“侯爷不是说过,公主府不能再死人了吗?突的死了两个太监,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华明澜笑道:“可若死在刑部审讯,自然就与公主无关了。那两个太监锦衣玉食许久,受一晚上冻得了场风寒,未必能熬过第二晚。又是得了病死的,跟刑部大人们也没干系,省了我们彼此的麻烦。”
庆阳公主拍手喜道:“妙计啊!”看华明澜的眼神愈加缠绵。
华明澜再与庆阳公主说了半天话,商定了细节便起身告辞。
庆阳公主一步一挪,恋恋不舍,但想着了结了此事便岁月无忧,能与意中人儿双宿双栖,觉得忍一时也是值得的。
第二日,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