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巢山下有一处唐家庄,靠天吃饭种田为生,偶尔也上山打猎弄些野味卖到城里酒庄去,唐德是唐家庄的里长,家里有五间瓦房,日子颇过得去,今儿又拿了媳妇织的几匹棉布,儿子打的几只山鸡野兔一早去赶集卖来贴补家用,不成想就让他撞了大运,得了大造化。
他只管赶车前跑,山羊胡子都迎风飘了起来,又回头看了眼贵人们,见男的俊,女的俏也都紧随其后,忍不住疑心暗道,这样漂亮的子弟怎的会是刑部衙门的捕快?莫不是山里哪窝狐狸成了精,幻成人型来吸人精魄的?他又摇了摇头,他们人虽好看,一点儿奸邪气儿都无,说是仙人还差不多,胸前揣着的元宝又沉甸甸的烫得他满面通红,这合该是朝廷派来的剿匪的大官儿,却瞒了身份而已,他定要招待好了,若能从旁协助落下个杀敌之功,保不齐就得了美名实惠,子孙后代也落受用。
不一时就到了自家的瓦房前,他先上前踢开门,对着里面喊道:“老婆子,贵儿媳妇快沏茶迎接贵客。”
唐德老婆还做不信,庄稼汉哪里来的什么贵客,却不知唐德上哪里灌了两口猫尿回来狂三诈四了,正骂骂咧咧出了堂屋门,一眼就看呆了,为首的华明澜站在那里就是通身的高华气派,他担心庄稼院里嘈杂,硬是让陶文姜蒙了一层面纱,此刻就立在他身旁,唐德老婆也不识得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只当真是天人下凡,颤着手就想跪下去。
唐德又是得意又是觉得丢脸,冲着老婆吼道:“傻愣愣的干什么,还不快迎了贵人,再上些茶水来!”
随着婆婆走出来的儿媳妇听到公公呵斥,忙慌里慌张先给众人胡乱行了福礼,扶了婆婆逃也似的快步进了厨房。
唐德挠了挠头,回头笑呵呵对华明澜等人道:“乡下妇道人家,也没个体统见识让贵人们见笑了。”
华明澜一行自然不会与她们计较,唐德将众人引进堂屋,虽是庄户人家,没几样值钱物事,胜在窗明几净显然是这家主妇勤勉之故。
唐德虽是主人也不敢居座,在堂前恭敬的向华明澜道:“老汉这就召集庄子里几个靠得住的后生,一起恭候官爷们差遣。”
华明澜点点头,向杨武看了一眼。
杨武道:“我与唐里长同去,有个解释不清的也好在一旁做个佐证。”
唐德也不推辞,想着有这样一个官爷样的汉子跟着,倒能省去他多少唇舌,又吩咐家人好好招待贵客几句,便和杨武一前一后走了。
华明澜看着面前的粗碗大茶,也不知道什么叶子熬得茶汤,颜色有些浑浊,茶香艰涩,瞟了一眼陶文姜,见她已捧着比她脸盘还大的瓷碗小口饮着,若不是渴极,陶家二姑娘怎会将这一碗粗茶喝得琼浆玉露一般,这一路上她心如油煎,体受摧折,此时已如强弩之末,若那被劫持的二人稍有差池,第一个要受不住的就是她了。
他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了声道:“按唐德所述,装扮成镖师的那伙人有十几人,货车不算,跟着的车轿应是陶家的那两位姑娘了,他们为避人眼,一直在走小路,是以我们没碰到他们,但小路难行,竟让我们赶在了他们前头。十几个人倒不难对付,只他们手中有人质难免争斗中束缚手脚,唐家庄是他们返回凤巢山必经之路,咱们就在庄口设下绊马索,冲出来扮做劫镖的江湖散众,趁他们乱了阵脚,拂尘先护下两位姑娘,那时这些乌合之众任杀任刮。”
这个计策是他们在进庄的时候就商议下的,几人听了颔首,含山斜睨了倾身恭听的赵广彦一眼,凉凉道:“好是好,只是莫要斩尽杀绝,好歹留下一个活口,也好知道凤巢山窝里的情形,胜过当初老君山看似一网打尽却遗祸无穷。”
赵广彦听了心中恼羞,却也有愧,只忍了气不说话。
华明澜没有心思搭理他们,只对着陶文姜道:“即便唐德招来帮手,也都是常年握着锄头的庄稼汉,能不能派上用场都不一定,此次要从亡命之徒手中毫发无伤的将人救出来,凭着我们几个人也没有十足把握,怕是不可再分心分神了。”
陶文姜点点头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华明澜心里慰贴,陶文姜虽然任性,究竟懂得分寸进退,现在细想想若不是她一味儿恣意妄为,他也未必能追两位姑娘于此地,越发觉得陶文姜重情义,又懂得拿捏人情,当真是一等一的佳媳宗妇。
正说话时,唐德,杨武又带了几人返回家来,都是皮子黝黑,身强力壮的年青汉子,只见了华明澜等人,也跟着缩肩勾背,恨不得缩进土里去。杨武看了华明澜脸色,对他们陈述了厉害,又许下些前程好处,那些人才跟着渐渐放开手脚,眼神发亮的七手八脚先随着唐德准备家伙式去。
华明澜对他们也没甚要求,只充好门面即可,若搁着他一人,单枪匹马将那些贼人当场斩杀也不是不可,只怕伤了人质,陶文姜定不依不饶,倒还是费事些,权当再送一份人情给陶府。
拂尘向唐德媳妇讨了一套短褐,去内间将扯破的襦裙换下,又把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根木簪挽住,一个灵巧有艳色的小丫鬟瞬间变成了俏生生的小儿郎,含山皱眉看她跟在杨武,唐德后面拧草绳,心中郁闷:“在哪儿见过呢?”
拂尘正将手中的草绳连着铁钩甩来甩去,含山脸色突变,这一幕恰和记忆中那些晃动着的荷叶粽包重合在一起,她咻得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