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斜了身子坐过来:“上次听太子殿下说起过你”,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个时候,就在想,我们到底会如何相像。”
太子殿下?原来这个储君,不仅会在宫里夺丫头,竟然还会去逛青楼。倒真是让人意外。
“现在见到了,如何?”我收起心思,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问。
端视之间,开始谅解那些拜倒于她石榴裙下的男人---瞳若秋水,面似芙蓉,这个姑娘的确有迷人的资本。
“很像。”她一脸诚恳地看过来,低声感慨,说:“感觉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一样---你以前来过凤仪阁?”
我低头思索,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时代,知秋那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有机会进入欢场。而我,过来不久就进了皇宫。我们都不可能认识她。
见我摇头,她就有些失望地拉了我的袖子,又歉然地说:“长得像我,一定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我无言笑笑,回她:“没有,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矜贵的人物。”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本来因为凌贵妃那件事,我对叶落至少是有一点点芥蒂的。只是此刻,见到这个跟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人活生生地站到眼前,竟然感到说不出的亲切,一点恼意都没有。
我们又絮絮地说了好多话,直到李允然的太监找来,才依依不舍地告了别。
临进宫门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正招呼守门的侍卫忙碌着什么。马车赶得更近了些,才看清是连城。大半年没见,他长高了许多。大概因为经历过战火,脸上也添了些与年龄不符的老练神情。
见到是我,他憨憨地一笑,神色欢快飞扬。
我不好多作停留,只微微朝他点了一下头,就匆匆离去。
后来,听李允然说,因为在战争中救驾有功,连城现在已经从军营调到了乾元殿的暖心阁,成了皇帝的近身侍卫。
时代造就英雄。因为这场战争获益的,看来,并不仅仅只是龙子凤孙。
入冬没几天,就是知秋母亲的忌日。对于这个从不曾谋面的母亲,我自是没有丝毫印象,倒是劳烦凌贵妃还记得,特特地叮嘱了我出宫拜祭,同行的是七皇子的贴身太监。
拈香,叩拜,烧纸钱。我做得相当虔诚,倒不是对这个人怀了多少亲密的感情,只是凭白占了她女儿的身体,多少感到有些愧疚。
我和那个小太监从老屋回来。他把我一直送到住处的院门口,临走时,塞给了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素色的信笺上,录着《诗经》里我最喜欢的《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在那美丽的山野上啊,我遇到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眼睛清晰明亮,仪态万千又落落大方。我要和她共结连理,携手采桑。
真是很美的诗呢。虽然只是写在纸上,但光是想象那个人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人心动得微微战栗。
我一直害怕会深陷,害怕面对那个人的笑脸,最终却还是无力自拔,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进了腊月,宫里照例忙碌起来。我只能在不多的休息时间里完成两位老师的功课,再忙里偷闲地给李允然回信。
快过年的时候,三皇子李允墨遣了太监来唤我。
我赶忙整理了这些天的功课,又翻出以前多写出来的几张,凑足了数目,看着分量也不差了,这才小心地卷了,冒了风雪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