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了这几个孩子一眼,神情依旧有些木木的,既不恼怒也没羞惭,只一点一点地喝着碗里清晰的米汤。
饭桌上,不可避免的,一家人再次说到乐老三跟那刘寡妇的事,之前没表态的乐老太太在乐老三说明天想去镇里买喜事要用的物事时,开了口:“老三,那刘寡妇是二嫁,你娶也不是正经娶她,不用费那些许事,只买些糖给村里人散散,晚上把人接过来就是了。”
这话一出,乐老三脸上的兴致勃勃立即褪下去大半,李氏抬头,则感激地看向婆婆。
乐老大和乐老四都只顾低头吃饭,虽然他们刚才商量时,同意出七百个大钱给老三再娶办喜事,但现在娘既然开了这个口,又能省出那么些钱,他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爹,娘”,乐老三看着父母,“艳儿她也是良家女子,以后你们孙子的娘,这样不声不响地,又不请个媒婆就把人接来,以后你们孙子要怎么见人啊。”
乐老爷子不耽误吃饭,想了想,对乐老太太说:“刚才我们都跟老三说好了的,家里添丁进口的事,你也别只图省那几个钱。”
乐老太太很是不满意,“阿崇在县学里还知道靠着抄书给家里减轻负担呢,怎么到你们这儿,几个钱就不是钱了?”
“娘,”乐老三好声好气的,“爹说的是,添丁进口是喜事,太不像样了,也不成啊。”
听到此处,乐老大说道:“娘,三弟说的这点倒是,咱们不能太丢面子,不然把原先说好的七百个钱去一半,好歹整治两桌酒席请请咱家的长辈。”
米氏就看他一眼,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家男人的用意,恐怕是担心一文钱不出,那刘寡妇不进门,再跟他三叔这么往来着,徒给家里丢丑。
经大儿子这么隐晦一说,乐老太太显然也想到此处,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就按老大说的办,只是老三,你可得跟那刘寡妇说好,到咱家后再敢作妖,我照样撵她出去。”
乐老三虽觉三百多个大钱太少,还是笑着应了老娘的话。
“奶奶”,乐轻玲见大人说完了这事,就适时开口,“昨天去镇里,见那些做吃食的小摊位边生意火爆,我想倒是想到一个营生。”
这话落下,旁人还没说什么,乐轻雯已经捂着嘴笑出声来,乐老四看小女儿:“你姐为家里想到营生,小雯这么开心?”
他一向为大女儿的懂事机灵自豪,听到大女儿又为家里的生计操心,在爹娘大哥三哥面前,顿时觉得分外有光。
哪知道他小女儿跟着就说:“爹,我哪是开心啊?我是觉得可笑,从我记事起,大姐就没少折腾”,说着板起手指一件件开始数:“什么猪大肠啊腌菜啊豆腐干啊,对了,有段时间还鼓动着娘和大伯娘打中国结,结果呢,猪大肠费不少盐倒是洗得干干净净,做出来那味道还是有一股难闻的味儿,腌菜最后都长毛了,说是做什么豆腐干呢,最后都压得碎呼呼的,中国结我娘和大伯娘打了四五十个呢,大姐拿到庙会上缠着人家来进香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买,差点连爹一起被人告到县里去。这么多营生,哪样不是给家里往外扔钱的,我就怕大姐又替咱家扔钱,哪会开心啊。爹,我还想要个小褂子呢,昨天你只给大姐买,都忘给我买了,我也要嘛。”
乐轻雯这叽里呱啦一通说,说得一家人面上都有些下不来,乐老四好半晌才再挤出一个笑:“这会儿你倒伶牙俐齿。”
乐轻雯见她爹神情不对,就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其实这些话也并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想到的,她心里很不满大姐的行为,却说不来这么一长串有头有尾的话,还是前两天她听到三伯娘跟隔壁二伯娘说话时记下的。
小孩子说话可能会颠三倒四,但学话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这番话一出来,李氏木着的脸就带上几分不自然,唯恐这小丫头把她说出来。
李氏知道,乐家女孩儿少,老四家这两个丫头一家子人都挺宠着的,待会儿若是小丫头说出来这些话其实是她说的,她恐怕又不免不了一顿打。
李氏便说:“小雯这话也有理,玲玲以前想的营生不少,左右邻居也都看着呢,我就听她那些伯娘婶子们在背后说了不少闲话”,看向乐家老两口:“爹,娘,儿媳妇觉得,玲玲再有什么好点子,咱们也得慎重几分。”
对于李氏的突然开口,饭桌上的人都很惊讶,见她说话那费劲的样子,乐老太太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老三媳妇说的有道理”,乐老太太说道,见大孙女的眼眶子立时红了,她叹口气,安慰道:“玲玲,奶奶知道你心长想着家里好,奶奶也不是心疼钱,咱们啊,不仅不能再搭钱,还得为着你的名声想想。”
是啊,若是女儿一直折腾什么营生,还赚不到钱,外面的人都会怎么说呢?以后女儿大了恐怕找个好婆家都难。
小米氏想到这点,脸上带出几分如临大敌的样子,急忙说道:“还是娘看得久远,咱们该好好参详参详的。”
乐轻玲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停地变幻,这时又看到乐轻雯得意地朝她做鬼脸,心里顿时恨毒了这个小毛孩。
才七岁的一个小女孩啊,就能这样在长辈跟前抹黑她,长大呢,又会怎样抓住一切机会奚落她这个姐姐?
怎么乐轻雯不会跟先前的二伯一样,机缘巧合地就死了呢?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