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信带着一双小儿女看舆图,估算长子长女行至何处之时,他远游的孩子们正在经历着危险。
宇文悦他们一行人看到秦地苦旱,已经是饿殍满地,便决定不不按照先前的计划,慢慢的往陇西行进,而是加快行程,一路上晓行夜宿急行军,想尽快赶到陇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刚入秦地的第二日,宇文悦便建议将携带的所有粮食制成干粮,分发给每个人自行携带。如此一来,从车队外面看去,便看不到原本的十数辆运粮马车,也就减少了车队被劫掠的可能。
众人都以为这样做车队便能安全许多,这也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灾民,不知道灾民为了一口吃食,会疯狂到什么程度。车队虽然没了运粮车,可他们还有将近六百匹马,这六百匹马在饿急眼的灾民眼中就是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的粮食。
车队出了咸阳,遇到的灾民便渐渐多了起来,看到那些饿的皮包骨头的灾民,宇文悦一行人心里都不好受,可是他们并不敢救济这些灾民。实在是前几日的那次被灾民围攻的教训太过深刻了。
两日之前,车队停下来,让众人方便之时,一个抱着瘦成三根筋挑着一个大脑袋的孩子的妇人冲过来乞讨,于氏最见不得孩子受苦,便给了那妇人一大块糕饼,那妇人紧紧攥着饼子,口中说着千恩万谢的话,眼中却闪着贪婪嫉妒之色,她拿到蒸饼,并没有立刻喂给怀中的孩子,而是飞快的跑回庄子了。
于氏等人也没有在意,方便过后各自登车继续向前行进。让宇文恪司马昀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走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从直道两旁的庄子里突然涌出数百名灾民,个个手拿锄头钯子镢头,口中嘶喊着“留下粮食……”,如疯魔一般冲向车队。
宇文恪是遭遇过刺杀的,他立刻大声呼喝“各车落闸……”,所有的车夫闻此号令,全都反手在车厢外侧一个圆形铜钮上狠狠一拍,只见车窗和车门处立刻被厚厚的铁板挡了起来。只要车中之人不打开车内的机关,外面的人就无法进入车厢之中,伤害车中之人。
将每一个车厢都变成刀枪不惧的小堡垒,车夫们才拿起腰刀,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而此时府兵们也分成十人一组,分别守卫每一辆马车,剩下的近两百名府兵在司马昶等人的率领之下,摆开阵型正面迎敌。
那些冲过来的灾民满脑子想的都是抢吃的,仿佛看不见车队众人手中的雪亮的武器一般,只是不要命的往上扑。
司马昶等人知道这些人都是灾民,并不想伤他们的性命,因此出手都很克制,可是那些灾民却如疯魔一般,不要命的往上冲。
一个看着得有四十来岁的汉子被司马昶打飞了手中的镢头,竟然用头撞司马昶,边撞边叫着:“你杀你杀……”
司马昶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他抓着那汉子的手臂想将他甩出去,不想那汉子竟然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司马昶吃痛不过,立刻运起内力将那汉子震飞,那个汉子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死了过去……
其他灾民看到那个汉子摔死了,个个双眼充血,有人喊“三哥”,有人喊“三叔”有人喊“三爷”,显见得这些灾民都是一族之人,众人越发疯狂的冲击车队,若非随行的两名偏将久经战阵极有经验,他们立刻率兵突骑冲杀,只见一片刀光过后,冲在灾民最前方的二十多个人尽数被砍死,这才震慑住了跟在后面的那些灾民。
偏将率府兵冲杀之时,一名守护在宇文悦马车前的府兵突然跑到前头,将一张便签呈给他家大郎君宇文恪。
宇文恪看罢便签,立刻将之递给司马昀,司马昀看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向宇文恪说道:“佳娘果然聪慧极了,我看就按佳娘的办法行事。”
宇文恪骄傲的笑道:“那当然,我妹妹是天下最聪明的小娘子。”
司马昀刚想抬手叫人,就看到小舅子于瑾催马跑了过来,飞快的问道:“姐夫,我能做什么?”
司马昀缓声说道:“阿瑾,你叫上几个人拿上口袋去收饼子,让每人掰小半块黑面饼子放到口袋里,收完便口袋交给阿昶。”
于瑾应声称是,赶紧去安排了。
司马昀看看左右,将手中的便签交给右边的常毅,沉声说道:“阿毅,将便签送给阿昶,让他依便签行事。”
常毅应了一声,接过便签便往前面去寻司马昶。那张便签并不曾折叠起来,常毅扫了一眼便将上面的内容看的清清楚楚。看罢,常毅心中暗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仅有十三岁的大娘子宇文悦竟然这般聪慧和杀伐果断,一手软一手硬两种应对之道,大娘子真是将饥民的心思算透了。
司马昶拿到便签,看到那熟悉的字体,眼中不由流露出笑意。他催马上前,对着满面恨意却不敢上前的饥民大声喊道:“尔等听了,速速让开道路,马车过后,我们会送你们两袋饼子充饥,若执意挡路不让,这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司马昶将手中宝剑当空一军,指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神情极为冷峻,令人一看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一边是饼子一边是被杀,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饥民们毫不犹豫的立刻让开道路,府兵护着车队快速通过。而司马昶却原地不动,他身边的亲兵手中拎着两袋于瑾刚刚送过来的黑面饼子。
等车队走的快看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