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薛钦深深地看了甄柔一眼——
那个他自少年时期便以为会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如今却依偎在其他男人怀中,成了他人的妻子,更甚至如今已有了他人的子嗣。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拱手让出。
思及此,薛钦如玉温润的脸上骤然一白,痛苦之色在眼底汹涌,他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深藏起来。
下一瞬,薛钦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只见目光温和,尔后面向曹郑道:“君侯客气,此事关齐侯世孙大事,小侄晚点用午食无碍,还是三少夫人……”
声音蓦然一顿,似有一丝涩然难言,他道:“还是三少夫人看医要紧。”
曹郑和薛钦一方都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了,也只有留在这里为甄柔看医问脉。
曹劲如是扶着甄柔重新坐下。
加之过来前听甄明廷说起甄柔口味突然大变时,他心里隐隐就有几分猜到甄柔可能有孕了,毕竟罗神医说甄柔身体已调养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一个半月来又情事频繁,是以甄柔怀孕的可能极大,先前他一时未反应过来,不过是关心则乱,只顾着甄柔的身体可好,而忘了还有孕吐这回事。
此时想到甄柔可能已怀有他的血脉,曹劲忙又吩咐帐中的侍人去拿圈形凭几给甄柔倚靠,又让侍人舀了一杯温水过来。
“润润口,可能会好些。”曹劲将温水递给甄柔道。
从听到曹郑一口道出她可能有孕了,甄柔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有孕了?
脑袋晕乎乎的,听不到曹郑与薛钦他们三人在说些什么,她只由着曹劲将她扶起走了两步,又扶着坐下来,然后直到温水入口,让胃子舒缓了一下,她才怔怔回神。
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紧张的曹劲,正要说话,案上的直让人恶心的鱼羹味道又传了过来。
来不及说一个字,甄柔忙又转头呕了起来。
好在胃里没有东西,刚才是连胃里的酸液也呕了,这会儿也只是一阵干呕,等稍缓过这股劲,她赶紧捂着嘴道:“鱼羹,快将它挪开。”
头也不回地将话一说完,但一提及鱼羹,胸口就是一阵恶心,甄柔又是一阵干呕不止。
曹劲这下明白了,立即让帐中侍人将鱼羹撤下。
说来也是奇怪,鱼羹一端出大帐,甄柔就感胸口舒坦一截,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曹劲还在旁边嘘寒问暖道:“现在好些了吧?稍后让罗神医给你开些止孕吐的药。”
说起有孕,曹劲黑眸湛亮,如璀璨的星空,闪烁着惊喜和怜惜的光芒,不禁旁若无人的动情道:“阿柔,辛苦你了。”
……
甄柔却只觉无语凝噎。
都还没确诊是否怀孕,就让开止孕吐的汤药了,还她辛苦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经罗神医给她看过,就直接断言她已经有孕了。
这一想到曹郑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看诊,若等会发现只是乌龙一场,还在薛钦和邓氏他们夫妻的面前,甄柔只觉眼前发黑,忍住没好气地乜曹劲一眼,她小声说道:“妾好多了,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夫君先坐回去吧。”
见甄柔不肯承认怀孕,还抗拒他在一旁,曹劲眼角余光掠过对面的薛钦,目光沉了一沉,却依旧温言道:“不管是有孕,还是人不适,我们先等罗神医看了。现在再喝些温水,你刚才又干呕了一下。”
说罢,曹劲又亲手舀了一杯温水,递到甄柔手上,这才坐回自己的位子。
曹郑看在眼里,多少猜出甄柔担心自己没有怀孕,倒有一两分后悔自己临时起意让甄柔当着薛钦他们面看诊,若真是乌龙,的确会适得其反,让甄柔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另出声安抚道:“没事,你和老三还年轻,便是这次未如愿以偿,以后也还有的是机会。”
说到这里,想起罗神医为甄柔调养了许久身子,看来甄柔很可能是不易怀孕的体质,曹郑遂犹豫了一二,但见曹劲还在紧张地看着甄柔,估计曹劲心下多半也愿意,故而还是一派为甄柔撑腰的语气道:“再则老三能娶你为妻,本就是他的福分,若老三而立之年,你还不能有孕,再让老三另生养一个庶子,到时留子去母养在你膝下,与你自己生的也差不多了。”
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却听得帐中所有人都是以为听错了。
就是甄柔身为受益者,也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世上哪有为了外人似的儿媳,不顾自己亲儿子三十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
甚至还考虑到儿媳的后半生,想出生养一个庶子,再留子去母的办法来?
这哪是大人公的做派,分明就是亲生父母才会为女儿顾虑到的。
一时间,众人不禁怀疑,其实甄柔才是曹郑的女儿,而非区区一个儿媳。
念头闪过,又觉荒谬。
甄柔父族乃彭城甄氏,以其祖父甄公的精明,又岂会允许血脉混淆,还是被视为仇敌的曹家血脉混淆?
此外,曹劲毫无疑问是曹郑的亲生儿子,若甄柔是曹郑之女,那这二人便是luàn_lún,他曹郑又有何颜面对天下人?
一个荒谬的念头就此打住,众人又思索起其他缘由。
半晌无解,只有暂将此事搁浅,另外各存心思不提。
好在罗神医就在曹郑的大帐附近,方便及时为曹郑就医。
就在众人为曹郑的话陷入诡异沉默时,罗神医终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