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当墙角的大座钟敲过整整五下的时候,陈天歌终于从一堆的数据与方程组成的稿纸中抬起头,扫了一眼外头的舷窗。
窗外,恒星炫目的光芒,已经开始逐渐地,在“方舟”悬停的这颗卫星,弯出优美轻弧的边际,拉出了耀眼的横线。
已经……又过了一天了吗?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个神秘而诡异的星系,行星自转的周期似乎格外地漫长,几乎比地球上要多出一倍不止。
所以,如果按照这个地球上的标准来看,他可是已经连续工作48个小时了。
这在以前,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初设计“方舟”的时候,他的最高工作记录,可是达到了五天五夜不曾合眼。
只不过现在……
才不过短短地48小时而已……
自己竟然就已经觉得累了吗?
果然……还是岁月不饶人呐。
陈天歌自嘲般地笑笑,一面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伸个懒腰来疏解一下因为连续的加班而变得僵硬的腰身,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险些摔倒在地上。
糟,糟糕!
怎么会……
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犹如扒皮抽筋,陈天歌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磨人的毛病,竟然会在这时候强冒出头!
陈天歌不由自主地开始使劲用额头敲击地面,想借此转移对全身挫骨疼痛的注意力。
可是,没有用……那种浸入骨髓的疼痛,即使已经把额角都磕破了,也没有半分被转移的迹象。
怎,怎么办?
对了!
还有药!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药瓶,然而全身上下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动作,几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
不过,靠着惊人的毅力,最终他还是做到了。
只不过……
艰难地经由食道、肠胃而分解到全身的药液,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迅速地发挥出应有的效力。
被过分的疼痛而逐渐麻痹的神经细胞,也只是稍稍有所缓解,而那种手脚冰凉,周身无力的症状,更是丝毫没有得到任何的恢复。
怎么……会这样?
陈天歌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虽然不是什么医生,然而久病成医,对于自己这个老毛病,他还是相当了解的,之前每次发作的时候,只要吃上一剂,基本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今天……
难道……
他再一次地抽出了药瓶,艰难地往嘴里送去……
最终,在喝下了第三剂的这种速效药之后,陈天歌才终于可以倚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并露出太过微妙的苦笑了。
看来,还真是这样……
这个毛病,将会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
所以……
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想到这里,这位飞船的设计者,“方舟”首席科学家望向舷窗外的眼睛,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星星多好,可以几十亿年,几百亿年的存在下去,如果人类也能像它们一样就好了。
但人类毕竟只是人类,短暂的生命,和这些行星比起来,不过是宇宙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但是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因为流星虽短,却总能用自己划亮天际,不是吗?
回首自己这一生,设计了史无前例的飞船,让人类走出了太阳系;改变了爱因斯坦“没有物体可以超越光速”的物理定律;完善出空间折叠的理论;设计出曲率航行的技术,并最终用它拯救了人类最后的文明……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在物理学的领域,自己都已经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足够被载入史册而没有任何遗憾了。
所以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
“让陈博士来我办公室一下。”
稍稍恢复了体力之后,陈天歌用桌面上的对讲机,冲着自己的秘书吩咐道。
“好的,教授。”女秘书用一如既往地甜美声音回复道。
陈天歌轻轻地舒了口气……
得和梦瑶好好谈一谈了。
虽然自己的病,姑且还是不能让她知道,但是那件事情,也终于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拿起了电话:
“喂,老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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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找我?”
站在“方舟”的这间被用作实验室的舱室里,陈梦瑶看着依旧背对自己,埋头书写的父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嗯,稍等一下,随便找个地方坐吧。”陈天歌头也不抬地在桌面上书写着什么。
然而陈梦瑶却没有听父亲的话。一种熟悉而陌生地怪异感觉,再一次袭上了她的心头。
说到熟悉,因为父亲这间不大的舱室,在进入太空以来,自己已经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各种凌乱不堪的稿纸、杂物;闪着五颜六色指示灯的仪器仪表;连接得乱七八糟的导线相互缠绕着,无声地讲述着除了主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分辨出它们用途的事实;桌面的显微镜下摆放着,一旁的酒精灯上还烧着盛有莫名液体的玻璃瓶……总之,一切都和自己所知的没有什么两样。
说到陌生,却是因为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
这不同点到底是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有那么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想到这里,美丽的女科学家再一次把如水的眸光,打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