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除夕的夜是非常热闹的,即使还有官兵在街上搜查李二公子的下落,也无法打断人们对除夕的重视。
每家每户门前都挂上了灯笼,家里烛火通明,富足点的家,已经点燃了炮竹。
天上是寂静的黑,哪怕月上天空,也依然敌不过人间灯火。远处看,在成都府的上空就像有了一道黑与白的分界线,那是人间的美,也是江湖的美。
除夕已然成了一种信仰,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试问,谁不想来年过上好日子?故而宁愿顶风作案,也不愿将这夜白白浪费!
知府深知民心,故而李二公子下落的事,只好缓缓,又从宣抚司调来大批军队,在集市中维持秩序。
街上摩肩接踵,地摊、茶楼、酒楼、青楼、勾栏瓦舍都集满了人,叫卖声、弹曲声、叫好声,人声鼎沸。
这俨如白昼一般的城,几个外地人看得也是应接不暇。
杨府一行人挤在人群中,蜗行牛步,有时候甚至是寸步难移,大多时候则是被人推着走。
赵一痕紧紧拉住陈媛媛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人群冲散,不过也是有意,他与杨府的人分开了。
他俩一直东行,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河边,兴许是街道的背面,故而这里来往的人非常少,也只有三两个人偶尔路过。
河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陈媛媛惊喜道:“是河灯!”
赵一痕从怀里取出两个莲花样式的纸河灯和两根小蜡烛。
陈媛媛笑道:“没想到,你也爱玩这个呀!”
她仿佛是见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一个冷冰冰而又霸道的杀手,竟然也去做这么女孩子家的事,这样的反差,怎能不令她发笑呢?
赵一痕没有说话,这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又不是自己非要玩这个。
他顾自将莲花灯展开,又将寸许长的蜡烛插入预留的孔中,一个河灯就这样完成了。
陈媛媛拿起河灯,不禁皱眉道:“怎么这么丑!”
那是相当的丑!
纸折的一点也不对称,几个花瓣上的粉色涂成了一个色调,没有渲染之处,只有僵硬而又歪歪斜斜的分界线,而河灯里的锦鲤图案,更是丑陋不堪。
赵一痕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道:“下次……我做好点……”
陈媛媛不可意思地瞪着双眼看向赵一痕,道:“是你自己做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
之所以做河灯,是因为这河灯是他在追唐为回来的路上听卖河灯的老板说女子多爱放河灯,故而今日将河灯价格提上三倍,但在洛阳那边却提倡自己做河灯,祈福更灵验!故而他就自己动手做了。
至于为什么丑,当然是因为他只是个新手,根本不会作画,而又因他是趁着陈媛媛洗澡的时间赶制,即使期间作废了几个,但这两个还是依然的丑!
陈媛媛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赵一痕,带着些许哭腔道:“是我骗你的,这个很好看!”
赵一痕有些无奈,这女人怎么就突然哭了呢,但他还是道:“我知道很丑,下次我多练练!”
陈媛媛擦了擦眼泪道:“你傻啊!不能去买啊!”
赵一痕无奈道:“我们洛阳不是讲究自己做的花灯,祈福才灵的吗?”
陈媛媛恍然,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放河灯了,也有两年没有做河灯了。
小时候是爹爹陪自己做河灯,长大了,爹爹很忙,都是由姐姐们和自己做。
只是,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爹爹被身前人杀死,姐姐们又逼着自己出嫁。
陈媛媛捧着河灯,放入了河中,心中无比复杂,他看向赵一痕,这个杀了自己最亲的人,却又转而来呵护自己的男人,让她感受到了从噩梦中惊醒后的温暖,让她对他有着别样的依赖感。
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到底是该,还是不该?
赵一痕将河灯远远放去,笑问道:“你许愿了吗?”
陈媛媛这才想到,自己并未许愿,心中尽想着自己和赵一痕的事了,但她又怎会让他失望呢,她笑道:“许了,许了好多好多呢!”
赵一痕抬起手,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子道:“怎么这么贪呢!”
陈媛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你想啊,我们的店铺还在开张,来年得多赚些银子,还有店里的两伙计,也要平平安安的,否则怎么能为我打工呀?还有我们也要平安快乐,这样我就有很多银子了,你也能见证我发财的大梦了!嘿嘿嘿……”
说起别的不行,但说许愿,她可以张口即来一二十来个,这都是十几年来许愿得来的经验。只是这次,她却没有许愿。
她有些遗憾,但也有很多欣喜。
赵一痕看着她傻傻的模样,没有说话,心中却如锣鼓,“咚咚”作响。这上天派来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既是美丽动人,又是这么纯真无邪。
陈媛媛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突然指着河上的一叶破舟,转开话题道:“你看那有条船!”
小舟长不过三丈,宽不过三尺,舟蓬已破损,像是被虫子啃噬过的叶子一般,只留下残缺不全的一小片,若雨打来,这一小片根本不顶用。
最显眼的则是船上挂着的一盏惨白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灵”字,随着舟身的摇摆而不停地摆动,如同有股阴风吹过一般。
舟夫是个老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相,而其胡须足有七寸有余,衣衫褴褛,赤着脚,撑着竹篙,默默地向前驶去。
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