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让碧螺留在房里,又嘱咐小鸽子去厨房弄点吃食送来,与碧螺在房内用过后,这才向着酒坊走去。
此时,酒坊的客人已经陆续少了。
她从后门走进酒坊,找了个角落,先是擦了擦桌子,又扫了扫地,眼见着面前那点光亮被遮住了,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众人一笑道:“都忙完啦?”
老吴看着林芷,只是摇头,连声叹气。
林芷装作不解的望着他,“咋了吴叔?今儿记得账目太多,累了?”
她来到老吴面前:“来,我给您敲敲背。”
老吴长叹一声,望着身旁的六指,“我是没辙了。”
六指抱着双臂,歪靠在桌旁,“小林子,你这是几个意思?”
“啥意思?”林芷装傻到底,“我这不是瞧吴叔累了么!”
“吴叔累了?”六指点了点头,“你不累?”
“我?”林芷眨巴着眼,“我不累,六指哥,你要也是累了,就回后院歇着,我在这儿收拾就行。”
六指笑了出来,“挺勤快啊?”
“嘿嘿,那是自然。”林芷说着,拿起抹布就向别的桌子走去,“都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她心里打鼓般的,是真没想好该怎么和伙计们提起碧螺的事儿。
“一个人能忙完?”六指坐在桌上,显然不是个立刻能打发走的样儿。
“能!”林芷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不叫后院那位来帮你?”六指跳下桌子,懒洋洋的走到林芷面前。
行了,伸头缩脖都是一刀,林芷也知道再这么打马虎眼可是不行。她放下抹布,仰脸冲六指笑道:“她刚来,还不熟。明儿,明儿我就让碧螺来酒坊帮着大伙儿。”
“林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啊!”六指还没说话,老吴挤到前面指着林芷,不住摇头道。
“吴叔,您先别激动啊。”林芷看老吴这样,仿佛立马就能厥过去般,忙安抚道,“大伙儿先听我说两句。”
她瞧见后门处人影一闪,情知是碧螺担心这里的情况,躲在那儿偷听。
这个碧螺,果真是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偏偏自作聪明!
林芷深吸口气,只觉得自己是两面不讨好,杏花林的伙计们咄咄逼人,碧螺直到这会儿,还对自己有着戒心。
不过,既然是自个儿把她带到这杏花林,就总该有个交代,至少,在韩红药消气前,她林芷得让碧螺平平安安,连根头发丝都不带少的。
可杏花林的伙计们,就连脾气最温和的顺子,亦是对韩府有着极大的敌意。
但毕竟这碧螺不过是个韩府的丫鬟,林芷又这样恳求大伙儿听她说上几句,因此,一时间也无人上前再为难林芷。
林芷看伙计们都瞧着自己,她搓了搓脸,这桩桩件件挤在一起,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我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大伙儿往后叫她碧螺就行。”林芷先是替碧螺做了个引荐。
不知谁哼的一声。
往后?
过了今夜,明儿说什么都得让她走!
否则,虎头山的人,还能容下这韩府的丫鬟?说出去,那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林芷又摸了摸胳膊,“这天儿还有些冷哈,小鸽子,你去房里把我那坎肩拿来。”
她冲小鸽子递了个眼色,有些话,这些伙计们能听得,但碧螺却是听不得。
小鸽子会意,忙向着后院走去,待她推开后门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林芷这才放下心来,“诸位,小林子在杏花林这些日子,承蒙大伙儿照顾。”
“林姑娘,您这说的忒客气了。”老吴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了呢?
怎么杏花林就从那韩府掰扯不清了?
林芷向着老吴笑了笑,“吴叔,我林芷也没什么亲人,您就像我自个儿家里的长辈一样。”
老吴只是叹气,没有再说什么。
“顺子,阿旺,”林芷看着这两个伙计道,“咱们相处时日也不短了。”
这二人,都不约而同低了头去。
“小林子,有话直说,都不是外人,就别在这儿兜圈子。”六指脸上那抹戏谑的笑容消失了,他最见不得这动不动就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六指哥,”林芷冲着六指抱拳道:“你的脾气,我小林子清楚,是最讲义气不过的。”
“那看对谁。”六指瞧着林芷说道。
“是!”林芷点头道,她沉默片刻后,便又继续说道,“虎头山同韩府的恩怨不是一两日了。但——”
“但大伙儿难道不记得了?当日上山送酒的,正是我小林子。烧光了那山前密林的,也是我小林子……”
她话未说完,就听着六指道:“怎么,把自个儿那点丰功伟绩说出来,是想着让我们再夸你两句?”
虽说是后来赵康将计就计,让前来剿匪的官兵也没落着好,但若非林芷当日烧光密林,若非韩红药请来总兵荣禄,那么,这虎头山许是仍然屹立不倒,而六指他们,依旧会是刀口舔血的山匪。
林芷知道杏花林这些伙计们,不想当山匪。可自愿放弃和被迫离山,这是两码子事儿。
也难怪六指他们如今怨着韩府,但若是因为这个,就去为难碧螺,这……
这说到底,林芷觉得还是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六指哥,”林芷明白,今儿是多说无益,但想到仍在后院的碧螺,想到韩红药的决绝,她还得迎难而上。
“我曾经闯了那样的大祸,诸位都能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