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后是仪门,仪门后是大堂,大堂后是二堂。一个衙役匆匆跑上二堂,跪下禀道,国丈爷来了,已入仪门。朱大典由文牍上抬起头,略迷呼了一下,道一声快。说罢起身,一手撩起袍子上的前摆,匆匆出门迎接。刚出大门,朱大典又回头对堂上立着的一人道:“法纪如此废坏,着该管衙门纠赃问罪,从重参处。再者,奏章关系兵事贼情者不得抄传,如何不遵?再要如此,尽行斥革”,堂上立着的官儿应了一声是,朱大典便扭头去了。此时,前院,厢房里的几个书吏正在数钱,桌上放着几只钱板子,他们只需将铜钱放入钱板子,放满便是五百文。一个书吏见门外有几个人径直朝仪门走去,他心中一惊,朱大典现在是从一品大员,有资格从他的仪门下经过的,满大明也没几人,他不由起身到窗前看热闹。正是黄昏时分,满院的蜻蜓,“星星,星星”,一个小孩由厢房冲出,望着天上叫喊,大人由房中追出,将小孩抱回屋。将蜻蜓叫成星星,这又是后世语言,刘洪起从仪门旁绕过,闻言又是一叹。
大堂里,衙役正在赶喝民夫,这几个民夫拄着扁担,挎着绳索立在大堂中,张国纪奇怪地看着地上一具人形,乃是前任知府颜容暄被烧死的地方,居然在砖石上烙下了人形,张国纪听罢衙役的介绍,唏嘘不已。正月十五当夜,流贼冲进凤阳,见人就杀,颜容暄见势不妙,身着囚衣躲进大牢,却被指认出来,就在此处拷问烧灼。刘洪起看着地面,也是心惊。这几个民夫过来,是要起了地上这几块砖石给颜容暄做墓碑,也算是创意。在张国纪的带领下,众人冲着地上的人形痕迹躬身施礼。
“失迎得罪,早间于二位国戚未及远迎,未及久座,只因有票拟申闻到院,学生亦有些公务需请旨奏夺,本想晚间拜会二位国戚,不想国丈先期降临,失礼得紧,怎么,驸王爷未来?”。朱大典由大堂上的云雀照壁后转出。云雀是四品官,即前任知府的象任,而如今这里的主人已是从一品,应该改绘仙鹤,只是还没来及。张国纪谦逊道:“搅着老公祖的公务了。朱大人不必多礼,太祖有制,非有社稷军功者不封爵,只授武职虚衔,宣宗时有所更改,学生也不过区区流爵,虽惶恐拜命,于国家却无尺寸功,比不得二位大人乃大明宣力之臣”。朱大典却看向地上的人形痕迹,叹一声,道:也算全节而死。十一年后,朱大典在金华家中引燃火药,全家数十人殉国。另一方面,朱大典却奇贪无比,后来被崇祯处分。
几位大人寒暄了几句,便被朱大典引入书房。刘洪起滞留在后,朱国纪回头道,你也来。朱大典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对这个平民也被邀请,微微诧异。他不知道的是,在张国纪心中,朱大典不过是个道具,正主是刘洪起。张国纪要带刘洪起到各种场合,观察刘洪起的言行,目前张国纪给刘洪起的按语是佻达无度,全无心机八字。
书房内,朱大典道:“凤阳被兵,飞章入告,科臣连章纠奏,纷纷条议,圣天子赫然震怒,杨大人被逮,又命诸将刻期进兵。学生却以为,剿贼只可计取,不可浪战,以免中其狡计,快其毒心,总之以敦本为要”。张国纪回道:“老公祖俱说的是,不愧是京察一等放出来的。我这里有一人,是豫抚元大人使惯的人,虽未尝为官,偏有那些声气,爱议朝政,牛皮灯笼肚里亮,常有些见解,待此番祭完祖后,便要随王老驸马进京面圣的,日后或可大用,告成功于天子”。说罢,手掌翻过肩,指了指身后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