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自幼聪慧无比,所以他自信若是以自己熟稔无比的事务挑战老妇人,自己必胜无疑。于是他便以自己陪伴自己长大的娱乐手段挑战老妇人。从斗蛐蛐,抓野兔,到叠纸鹤,做土灶。可惜没有一项他能过老妇人,甚至连效率都不及。
他很沮丧,很绝望,但没有放弃。短暂的思索后,他开始寻找自己具天分就有可能做成的事来学习,或是老妇人未掌握的技能并希望能籍此胜过老妇人。
到目前为止,洞箫,水墨山色,石雕,这些都试过了。哪怕他的作品在天神峰上已经抬价高,在老妇人展开画卷的刹那,他都会自觉地跪拜下去。如今的棋,老妇人并不会,而他已经能冒险走出当年大帝才能走出的棋,然而他依然输了。干净利落,没有悬念。
“去挑担吧”老妇人没有过多言语,甚至没有安慰一句,开口就是惩罚。听到老妇人发话,一直痴痴地望着棋盘的小男孩终于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质疑。
愿赌服输是一个世人皆懂的道理,小男孩也不例外。但输得如此不明不白,甚至已经如此不明白地连输了那么多场,还能心静如常,那便不是常人了。
候在一旁的仆人们见棋局终于结束,都是松了一口气,忙一拥上前。递毛巾的递毛巾,搬运木桶和洗浴设备的则哼哧哼哧地跑着,多的人则是上前服侍小男孩换上一件干爽的粗布短衫。
长衫换短衫,不仅是因为这件长衫已经被汗水泡得腥臭不堪,也是为了从棋道雅局中彻底脱身出来。当然为实际的原因,则是为了好地挑担。男孩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望向那条陪伴了自己整三年的长担。长担一直放在庭院的一处墙根阴影下,以防因为暴晒而损坏。
尽管长担始终近在眼前,但整场对弈,小男孩明亮的眼眸从未往那个方向往上一眼。即便是如今挑担已经势在必行,他也只是随意地望了一眼,确认了一下方位,然后开始认真地擦洗汗水,并在临时以屏风围起来的空间里整理衣襟。
老妇人对此似是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再说什么。她慢腾腾地站起身,将那张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简陋棋盘夹在肩下,一摇一晃地向着另一处墙角走去,那里安置着一张按摩躺椅。
她真的已经很老了,这短短几步便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于是没一会儿棋盘便滑落在了膝上,而老妇人则在开始微微轻颤的躺椅上进入了梦乡。见此情景,禾家的仆人们是一阵忙乱,手脚速度愈发麻利。
禾府上下都知道这位大管家看上去年老体衰,但一旦发起火来谁都承受不住。所以将速度加的重要前提是,绝对不能发出一丝声响。
要在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将庭院中如此多的物事撤走,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仆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之前在屋檐下近乎漫长的等待便是为了这一刻。当小男孩扛着扁担昂首阔步走出禾府大门的时候,庭院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老妇人在躺椅上打盹,地上躺着一张安置着一串念珠的棋盘。
禾府位于天神峰贺兰山城内城的一个边角,与内街市和殿堂区相隔甚远。交通和基础设施很不便利,因此禾府每个月都要花大价钱雇车雇人运送饮用水源入府,但自从小男孩开始挑担后,这项工作便几乎再没人做过。
老妇人对他的惩罚很简单,便是去往内街市或是殿堂区将禾府一个月的饮用水储备搬运来。这项惩罚说来简单,却艰险无比。
天神峰上有着高高矮矮数十个山头,内城区占了六个,从边角到中心至少要翻过三个,来一趟便是一个半时辰。而禾府一个月的饮水量至少是数十桶,即使将扁担上四个桶都挂满了,也至少要往返七,八个时辰。
先前的比试要么很短,要么很长,但总是在白日结束,于是他便有一天的时间挑担。但此次结束时已经是黄昏,山道艰险,又不是处处有照明,何况熬夜干活,真的能吃得消
小男孩低头看了眼绑在腰绳上的一把铜壶,一盏矿灯,确保不会因为奔跑而松开。然后开始慢慢提速,从散步到慢步再逐渐到步,后终于在通向城中的驰道上奔跑起来。三年时间,每个月便要总有一天要跑上数十趟,到如今也已经积攒到了数百趟。
外街上卖葱油饼的崔大叔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又很散去。大叔看了看一道风似刮过去的小男孩,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好好的后生,这么折磨自己做啥咧。”
然后他将数张已经在冰箱里镇了一天的裹满了馅的大饼一并取了出来,放进炉中。在道旁引水渠里洗了洗脏手,开始做一批的加料大饼。因为他实在是担心看着才十几岁的小男孩这样狂跑会累出病来,也是因为此刻他的身边就蹲着一个正在缓慢地拉风箱的,满脸煤灰的小女孩。
拉了一天的风箱,即使一直蹲在地上,小小的脸庞上也已经满是汗水和疲惫。但小女孩看着呼啸而过的小男孩的背影,以及打算收工,却突然打算再做一批加料大饼的父亲,她默默地加了劲。
麻将铺的李阿婶正在给铺面上锁,看见小男孩飞跑过去,忙将铺门推开。嘴里唠叨着,“这禾家人也真是的,罚人挑水也就算了。这都要歇息的时间了,还让人家跑东跑西的。谁个人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