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尚未褪去,暴雨姑且停歇片刻,被仙鹤丢在山洞的三个人都无意在此停留,我就抱着九妹跟哪吒一同起飞了。
风火轮还没找回来,混天绫倒是仍然能带哪吒飞,虽然没有风火轮的速度快,但混天绫胜在与哪吒相伴而生,飞起来倒是比重生后刚从太乙真人处获赠的风火轮来得灵活许多。
“你可别再被雷劈到了。”我说。
“不会了!”少年被提及糗事,脸颊微微涨红,气急败坏地叫:“现在又没下雨,云都散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晴天霹雳。”
“……总之我说不会就不会!”
正说着,有群灰灰白白的海鸟朝我们飞了过来,许是因为地上都被水面覆盖,生活在海面上的它们才会飞到陆地的方向来。
我将九妹揽在怀里弯下腰去,让腾云的高度往下降些。我有意避让,那些飞鸟却不肯放过,还当我们是空中罕见的新天敌,列队扑过来用尖锐的喙和翅尖攻击。
才将将被某一只鸟划破衣袖,哪吒已卷着混天绫将飞鸟挥散了。长长的红绫挥舞的样子像是云端仙女们舞动的飘带,比起仙女们的舞蹈而言缺少柔美,但并非不美。
海鸟们被混天绫卷着甩到外圈去,懵逼了一会儿重新整队向着远方飞走了,没有一只受伤而下落。
“真好看呐……”
九妹喃喃出声,明明是夸赞的话,却换得哪吒一声冷哼。九妹吓了一吓,又往我怀里缩了点,随着她把头埋进来尾巴朝外对着哪吒,被惧怕的少年也僵了一僵。
从知道了九妹为什么害怕自己,哪吒似乎就总想与九妹搞好一点关系,但他好像天生不擅长低头认错,不知道道歉,也不会哄人,一路上话不算多,开口哼了一声就又让九妹的情绪恶化了。
少年这一声冷哼像是条件反射,大概本来就不喜欢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吧。
我无奈叹息,目光游离……师弟为什么会挨他一圈的理由仿佛找到了。
我那师弟人傻,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直随着师父在深山清修才与世间相安无事,若是放他下山入世修行,可能两天就被忍无可忍的人缝了嘴巴。
九妹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忽然惊呼:“小云姐姐,你受伤了!”
她的小手扒着我的袖子,将我被划破的衣袖拉平展示出来,衣料上染了些赤红,是从同样被划破的皮肤表皮里渗出来的。
所以说师公做的肉身躯壳怎么能龟毛到这种地步。
您做出这么逼真却没有寿数的凡人身躯,掌管世人轮回的九幽冥府知道吗?
莲花少年飞过来手一摆,环绕双臂的红绫伸出一头来将我的手腕提起来轻轻扯过去,他瞥了一眼,说:“这么浅的伤,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好。”
“不会好的。”我不给面子地秒拆台。
这肉身再逼真也是假的,不像真正的生物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若不用法力修补,这豁口就会一直破着。
而且这伤口虽然浅,却有一指长。
“凡人脆弱,这样的伤放着不管,足以感染生疮而亡。”
李哪吒是总兵之子,父亲手下的兵将操练好了,也曾带出去剿过匪,稍微受了点小伤便伤口化脓、身体发热,最后丢了性命,这样的事在凡间并不少见。
我话说完了,哪吒沉入曾眼见的凡人死亡的回忆中,二人相对无言。
九妹在如此沉默中逐渐慌张,紧紧攥着我的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九妹不要小云姐姐死呜呜呜——!”
这孩子怎么还随便给人下病危通知书的。
哪吒嗤道:“她又不是凡人。”
我辩驳:“我怎么就不是凡人了?”
“你会腾云术!”少年挑了下眉,嘲我睁眼说瞎话。
“这话说的,仅仅修习了一星半点的道术,凡人就不是凡人了吗?”
菜鸡如我,虽不是人,也最多只能当个凡人罢了。
“你闭嘴,不许说话!”九妹这会儿倒胆子大起来,嫌弃哪吒说话难听,心疼地皱着小脸,对着我的伤口念念有词:“不疼哒不疼哒,伤口都飞走啦。”
哪吒睁大眼睛又要说什么不好听的,多半是“这能有个鬼用”之类扫兴的话。我转过去瞪了他一眼,叫他不服憋着。
往嘴里塞了颗丹药偷偷补好伤口哄了九妹放心,这事儿终于翻篇过去。接着往陈塘关的方向去,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无他,陈塘关周边是水灾最严重的区域,居然还有一个村子没有逃难离开,因村外有个堤坝阻拦了洪水流向而稳稳当当地留在原地,这些村民之心大令哪吒都有些咋舌。
“那堤坝已裂了缝,快决堤了。”哪吒眼神好,瞧见了堤坝石头上的裂纹耸动,笃定道,“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淹了。”
见死不救总是不好的,姑且降落下去提醒一句,村民见神仙童子腾云而来不会不信,然而就是当真了这些村民也没有办法。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哀叹道:“仙童们也看到了,这村里只剩下些腿脚不便的老人,能逃的年轻人早一开始便逃了,我们这些枯朽之身本就是逃不掉留下来等死的,不过是侥幸得那堤坝护佑多活几日,如今村外亦被大水包围,又能往哪里逃呢?”
“……”
“……”
我抱着迷茫的九妹与哪吒面面相觑,然后腾出一手,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哪吒举起混天绫,我二话没说改摊为盖一掌啪叽打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