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说这话时,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她想起他满身的伤痕,脑补着他一次次地喊“爹”,一次次挨打的情景……他想要有个爹,想要得到爱,却只得到了满身的伤痕!
他偏执的性格、抑郁的病症……,应该,便是从这里来的吧!
门外,“哐当”一声,有杯盏破碎之声响起。
秦筝吓了一跳,踉跄开门看时,却不见人影。
她一着急,大喊了一声:“香儿!”
远远地见香儿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秦筝,你喊我吗?”
见门口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和碎掉的杯盘碗盏,香儿蓦地吓了一跳,惊道:“刚刚还见二少爷亲自端了这些过来,怎么就全洒地上了呢?”
“二少爷?!”秦筝听香儿如此说,瞪大了溜圆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远方。天边的地平线上,除了青白刺眼的骄阳,再无其它,更遑论慕容舒的影子……
出了门秦筝才发现,无论这一趟是去哪里,都是十分热闹的了。
她和慕容云天两人各骑一马,一路到了城门口,但见车马轿乘、熙熙攘攘,一路排开几里远。
又见一应物事、光彩夺目,左右除了这流光溢彩、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无其他行人百姓。
秦筝一时好奇,便问慕容云天:“云天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做什么?”
慕容云天还未回过神来,倒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宫中每年一次,说是去灵佛寺祈福,对于我们而言,却是去郊游的。”
原来是慕容舒,他亦骑了匹高头大马而来。
秦筝颇为诧异地看了看慕容舒,却在他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一时竟有种错觉,或许,他并没有将她和慕容云天的对话听了去,也不曾打碎了那些杯碗瓢盆,一切,不过是小丫鬟所为,而香儿,也不过是见他来过,并没有真见他到了房门口,也不曾见他摔了东西……
秦筝抱着这样的想法,忽然觉得长长地松了口气,不再去想之前的事,而是开始一心一意想着去到灵佛寺,便可以见到外祖父和了却大师,也许还能抽空去一趟外祖家。
一路车马脚程不一,不过五十多里地,也将将走了差不多一天。
到得灵佛寺,秦筝忽然发现,她竟有了难得的自由时光。
秦筝不能得见,但听说是连皇上也来了,慕容云天终于被架去请安。
听说第二日便有祈福大典,众人都十分忙碌,却并不是她这样一个王府里的小丫鬟能够近得了身、帮得上忙的。
于是,秦筝便乐得优哉游哉跑去看外祖父和了却大师去了。
去的时候,发现外祖父并不在灵佛寺,秦筝一愣,忙拐到了却大师的房间去看,见大师亦不在。
秦筝想着外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想是为了准备祈福大典,了却大师也被抓了壮丁,帮忙去了。
秦筝有些百无聊赖,捻着他上次送的佛珠发呆,坐了半晌,才想起起身。
正要走出门去,却见了却大师一步一瘸地走了过来。
秦筝见时,喜笑颜开,忙去扶了他,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又变戏法般拿出几盒茶叶,开心笑道:“了却大师,上次您说喜欢这个茶叶,我又给您带了一些。”
了却大师见了,笑容在唇角蔓延,用那唯一一只清明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笑道:“阿弥陀佛!秦筝,谢谢你!只是不知,你今日怎的有空前来?”
“了却大师,你知道吗?我刚刚以为你也被抓了壮丁。”秦筝笑道。
“哦?此话怎讲?”了却大师听了,饶有兴味地笑道。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想,你也和我一样,是被硬拉了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秦筝说着这话,神情中颇有些沮丧。
“秦筝,你心中,有了放不下的事情?”了却大师听她如此说,笑问道。
他笑起来还是那样恐怖,一只眼睛清明,一只眼睛浑浊,伤痕累累的一张面容……可看在秦筝眼中,却觉得十分的和蔼可亲,毫无违和感。甚至,是那样的亲近,那样的让她安心!
秦筝愿意见他,想和他说话,就像思念一杯醇酒,不需要华丽的包装,那馥郁的芳香,早已令她无法忘怀。
秦筝听他如此问,勉强笑道:“也许,从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再也放不下了吧!但是,还是没想到,会被绑着留在他们身边!”
“阿弥陀佛!秦筝,有了心事,代表你长大了!”了却大师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的那句话吗?”
“我还记得我说过,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是,大师,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秦筝有些伤感地说道。
“秦筝,你可不要意难平了!”门外,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秦筝一听,大喜过望,忙地跑了出去,拉着他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笑道:“师父,您也过来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青山师父掸了掸身上的土,任由秦筝扶着,走了进来。
了却大师一见他,亦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唤了声“师父”。
秦筝一听了却大师如此称呼青山师父,先是骇了一跳,继而便释然了。
以所有人对青山师父的态度,以他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飘忽不定的行踪,了却大师尊称他一声“师父”,实在是不值得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