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顾庭深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害怕的滋味,五年前那种冷彻心骨的感觉再一次涌进了他的骨血,不知不觉间才发现,从上车伊始,他的拳头越握越紧,几乎没有松开过。

顾庭深对他的预感一贯很准,不管是对五年前的童芯,还是对五年后的聂甄,在秦菁问出他为什么没和聂甄在一起时,那股隐隐的不安就已经徘徊在心底了。

果然还是应验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庭深,放轻松些,还没有确认车里的人就是聂甄。”贺远之如是安慰,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事故现场有人伤亡。

车内的气氛再次将至冰点。

赶到那个弯道时已经接近傍晚,太阳逐渐西沉,光线较之白天已经没有那么敞亮了,远远地就能看见事故地带被交警围了起来,先前打电话给小白的那位交警已经等在那里,待贺远之出示工作牌后才带着三人跨进了包围圈内。

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夹杂着难闻的烟味,聂甄的车子赫然就在近处,侧翻在地,顾庭深的脚步蓦地停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子,他望着那块车牌,好像想确认究竟是不是聂甄的车,可反复确认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妥协了,目光也变得讳莫如深。另一辆事故的大货车则被迫停在边上,车头被撞得凹了进去,可见事故发生的时候有多惨烈。

顾庭深在见到聂甄的车之后,整张脸变得惨白无比,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出了水的鱼,无法呼吸,于是侧身靠上旁边粗粝的山壁,大口大口的呼吸,远处的夕阳只剩一片光晕,他的眼角忽然涌出湿意。

贺远之看到顾庭深那样,心里也像是堵得慌,他随即移开视线,问那位交警:“车里有人吗?”

问完他才发现,居然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颤抖。

“有个喝醉酒了的年轻男人,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呼吸了。”

“年轻男人?不是女人吗?”贺远之诧异地问。

“是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我们查了这辆车的车主,是位叫聂甄的明星,你们是在找聂甄吧?”交警虽然不明白贺远之这突如其来的放松是因为什么,但好像气氛没有像刚才那么低沉了。

顾庭深听到后,心里忽地一松,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也渐渐散去,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过去看个究竟时,才发现秦菁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的视线快速略过秦菁,径自跟在贺远之身后,车子已经被撞得乱七八糟,光是看这副惨样也能推测出坐在驾驶座里的人会受多重的伤。

两人面面相觑,好像在无声地询问对方:为什么车里换了个人?

“货车司机就在那边。”

他们循着交警的指示看过去,才发现大货车车头后面蹲着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他锤头掩面,垂头丧气。

nbsp;顾庭深走到他面前,问道:“可以把事故经过详细再讲一遍吗?”

那个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两眼深陷,看起来像是疲劳驾驶。

“是那个人自己冲过来的,不关我的事,我当时很清醒,没有打瞌睡,没有疲劳驾驶,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车子冲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尽量避开了,可是这个地方你也看到了,根本避无可避。”男人应该已经被问了无数次,不耐烦地一次性把顾庭深可能会问的问题都回答在了一起。

“当时你能看清对方吗?”

“一看就是喝多了酒自找死路啊。”男人低低吼了一声,觉得很是晦气,“我开货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事情,这还是第一次,我也很倒霉啊。”

贺远之从照片里看到交警口中的年轻人时,整个人怔住了,像是一道惊天闪电劈来,他僵硬地无法呼吸。

“庭深。”良久之后,他才唤了顾庭深来到身边,把照片交给后者。

顾庭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贺远之想他大约看了有两分钟那么久,在那两分钟里,时间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不在顾庭深的耳边,他只能听到自己疯狂加速跳动的心跳。

居然是成周?怎么会是成周?为什么成周会出现在聂甄的车里?难道那个打电话给聂甄的人是成周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顾庭深脑海里蹦出来,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五年前,那时成周还不叫成周,他叫周辰,对童芯做出那种事情,顾庭深恨不得他去死,甚至这五年来,他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周辰的下落,他想过要如何让周辰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没有想到,周辰居然死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吗?

顾庭深轻轻抚摸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异常激烈,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一般,表面却仍旧波澜不惊,直到他们到达成周送往的医院,亲眼见到已经没有呼吸的人时,顾庭深仍是觉得不真实。

白布下的那张脸已经死气沉沉了,哪里还有当时的生气?顾庭深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陆南公司附近,那时成周告诉他,有人建议自己干掉他,但是他毕竟没有对顾庭深下手。顾庭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原来他以为自己深藏了五年的恨意,在生死面前居然完全不值一提。

贺远之向调查人员了解完情况之后出来时,看到顾庭深孤身一人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医院里洁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无端端生出一种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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