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青春校园>月遇丛云>11.洛上紫薇

子夜刚过,李晔驾崩了,最后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没有顺利的吐出来,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咽了气,从此他就被冠上了‘圣穆景文孝皇帝’的谥号,庙号昭宗。

“洛阳,大唐的东都,我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李柷来到洛阳第一天的时候从心底里发出的感慨。

洛阳的紫微宫,初建还是隋朝的时候,后来经过扩建,变成了世间少见的繁华宫宇,其中就有武曌营建的明堂,还有玄宗的长生殿。

这里和大明宫真像啊,这里和大明宫一点也不一样啊。

地板是冰冷的,明明才是秋末,迎仙殿中的炭火已经烧得很旺盛了,现在的太原是不是该入冬了……

他走在正殿里,思绪飘了很远很远,眼睛却观察着殿中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连一个脸熟的也没有,侍从被换过了,全部都被换过了。

是谁干的,李茂贞还是朱温?李茂贞只能盘踞凤翔目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不敢。

果然,是朱温。

小杨呢?他早在出宫的时候就把小杨留在父皇的身边侍奉,他人呢?原来侍奉父皇的那些人呢?是被杀了还是放出宫了,只怕前者的概率远远超过后者,他的心被揪住了,抿紧了双唇。

大殿的内间,他的父皇,堂堂大唐天子孤零零地躺在病榻上,瘦得像一根枯木,皮肤也变得暗黑,李柷甚至不敢辨认,他还有丝气息,也尚存着一丝意识,但说不出话。

李晔究竟得了什么病,还是中了毒,形势复杂没人说得清楚,所谓的太医也都含糊其辞,日日开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苦汤药,朱温根本没打算给他治病,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是他的目的,这是慢性的谋杀。

“父亲!父亲!”李柷跪在榻边喊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李晔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眼神空洞,直到看到李柷,他的眼睛又睁得大了些,他的目光李柷读得明白,他在说李柷不该来洛阳。

李柷紧紧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没关系,没关系,不管这是怎样的局面,现在总有父子俩一起面对了。

可他的父皇没有陪他多久,不过月余就撒手西去了。

内棺,外椁,素缟,陪葬品,这是属于死亡的仪式感,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唯一的告别式。

最后被封藏在七个天井里,这是皇帝的规制,其实也用不了七个,一个足够了。

这种终结无关任何荣华富贵,陵墓的大小,棺椁的形制,陪葬品的多少,送葬的人数,所有人都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这一场还是极尽哀荣。

李柷在灵前一跪就是三天,没有进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些水,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跪什么,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头昏眼花。身后有诵经的声音,哭泣的声音,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他将这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死亡仪式的声音,可这其中混杂了太多难以辨认的真伪。

李柷的长姐永明公主就跪在他的身后,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被允许进宫“探视”,却只能独独守着一口冷冰冰的棺椁了。

人人都说皇上的女儿是金枝玉叶,穿金戴银,可这些金银细软再裹上她们的身份就足足把人命盘上重达千斤的束缚,其中无奈无法与外人道。

闺中待嫁时,她们时刻准备着不远万里的和亲,为的是用自己给国家和子民换来十余年的平静。若不是和亲,单单是出嫁了,她们也得时刻准备着接受丧夫之痛,因为公主这种身份会让她们的驸马随时陷入困境。

她们的一生都离不开“朝政”这面旗帜的摆布,甚至都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们一样,在父母病重的时候于病榻前侍奉汤药。

她哭的伤心,李柷从气息中就能分辨,他不忍心回过头去看。

直到三日后的晚上,朱温这些“近臣”退出了灵堂,姐弟二人才得以抱头痛哭。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

永明看着多年没见的幼弟激动地说不出话,心里也疼得说不出话,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几遍。

多年未见,李柷发觉曾经身姿丰腴的四姐似乎瘦削不少,脸上的光晕也见少了。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朱温有没有刁难?驸马待你可还好?”

“驸马待我很好,我俩小心度日,朱温也没处刁难。” 永明的目光流连在棺椁上,一声悠远的长叹回荡在灵堂里,鬓间留下的残发徒增了些沧桑。

这话问出口来,李柷便觉得自己又多问了废话,朱温的刁难当然不是明面上的,到目前为止,朱温还要在台面上保全皇室,只长姐口中“小心度日”四个字又令他听出许多辛酸来。

永明靠过来,抬手轻轻擦拭李柷脸上凝结的泪痕,道:“父亲走了,你终也没逃过这命。来日你登上皇位,还得想办法扶植自己的人呐。”

她声音极小,仿佛在暗示李柷洛阳城中也并非全是朱温的犬马。

“嗯。”他点头应道。

“可朱温……实在难对付……”

她慈爱的神情,在这一瞬突然变得狠绝。

李晔病重的时候,朱温不允许永明公主进宫探望,现下也不允许李柷亲自护送陵寝回长安,他害怕李柷又回到那个因为他的忌惮已经被破坏的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存勖向潞州发兵了。

李柷虽然不知道他选择潞州的原因,但他知道此举非常聪明。

潞州自身的背叛让李存勖撇清了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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