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千允墨的婚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了下来。
婚讯传出,世人皆传我是狐媚子化身而来,不然何以让流连花丛的侯府二公子转了性,不仅不再寻花问柳,还遣散了如花似玉的九房姬妾。
我听闻此传言之时也只是笑笑,狐媚子我倒真认识一头,不过蓝梦身这功夫我还真是没学到家,我和千允墨不过是月老儿亲自撮合的罢了。
我如今是天涯孤女,来历成谜,起先总以为侯府门襟深深,他爹娘这一关总是难过的,却不想他们还算开明,儿子不过前后恳求了三次,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大概是十分了解自己儿子认定了什么便九头牛也拉不回的脾性,无奈下十分艰难地点了头。
我也晓得他们一定暗中去探查过我,但是只可惜他们除了证实我是个孤女外,一定什么都查不出来。
千允墨的娘亲是御赐的一品荣华夫人,身份委实尊贵。
那日晚她便将我唤了过去,很快便要成为同一屋檐下的一家子人了,她倒也没摆什么架子。
只不过我在人间混了三百年,虽是第一次要当人媳妇儿,却也没那么天真以为此番只是随意拉拉家常。
果然家常拉着拉着,聊过千允墨的幼时趣事后气氛就变了,她覆住我的手背,愁眉轻蹙,“世人皆说允墨纨绔,是我和老爷疏于管教,过于溺爱的缘故,连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时时责备。可他们却不知允墨是个可怜的孩子。”
“此话怎讲?”
荣华夫人掩了面,潸然欲泣,“他自生下来起便患有心疾。”
“心疾?”我极是惊讶,“严重么?”
荣华夫人哀哀怨怨地看着我,“太医说平日里定时服药倒是一时无虞,不过最忌心绪大起大落,所以......”
呵,好你个六亲不认的阎王。我心中暗骂,还以为他忽然间大发了慈悲,让幽溟在人间的最后一世投了个好胎,却不想他整了心疾这么出幺蛾子,简直比我看过的最最狗血的戏文还要狗血。
我咬牙切齿地,回过神时才发觉荣华夫人极是忧虑地看着我。
我忙接过话茬儿,“所以你们向来对他百依百顺?”
她点点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又聪颖慧黠,老爷也很喜欢他,谁又晓得造化弄人呢?”
我见她委实伤感,柔声劝慰道,“以后我也对他百依百顺,不令他心神烦忧便是了。”
约莫着是她见我说得诚恳,总算心中稍安,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如此便拜托你了。”
好歹我在生意场上摸爬多年,人间的礼节看多了,学得也还算不错,规规矩矩起身向她福了一福,果然见她满意地点头,“允墨这病我们瞒着,由于也不常发作,平日也只是进补调理,是以他自己也不甚清楚究竟有多严重,今后便有劳你多照拂了。”
我点头称是,既决心要留在他身旁,自然是要陪他经历人世疾苦,方不枉他为我遭的这十世轮回。
过了几天蓝梦来了,这厮一听说我要结婚,死活都不肯再待在乘云之境了,非要出来凑热闹。
她这狐媚子祸害了人间千余年,什么热闹不曾见识过,我晓得她无非是找个由头出来透透气罢了。
我和千允墨一同站在小楼上,远远瞧着她由管家带着进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家丁或丢了手里的扫把或砸了瓶瓶罐罐,护院手中的佩刀咣啷咣啷掉了一路。
这狐媚子,媚术更是出神入化了,今儿个还特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真真是来者不善。
“哟,人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这士别三日,胜过三百年啊。”蓝梦进了门就揶揄我,一面打量着千允墨,一面朝他不断送去秋波,潋滟地能将人的三魂七魄都给勾出来。
我只当没看见,顾着垂眸喝茶,千允墨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姑娘你似乎患了眼疾,是否需要本世子替你找个大夫瞧瞧?”
蓝梦听到“大夫”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千允墨是不知情的一句玩笑,可我晓得她的确是被吓着了。若是真让大夫替她把脉,大约这侯府要又花大价钱请道士捉妖了。
我忍着笑推搡千允墨,“你先出去吧,容我俩说说话。”
千允墨自然是依我,等他一出门,蓝梦便拍着她曲线玲珑的胸脯惊魂未定地喘气,“你哪里寻来这样的极品?怎么老娘我寻了千余年都寻不着一个?”
我道,“天上的月老送的,你信是不信?”
蓝梦盯着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怎么我似乎真的有点儿信。”
“我何时诓过你?”我笑了笑,“不过你怎地来得这般地快?我估摸着你要婚礼那天才能到的。”
她坐下大咧咧地喝口茶水,“有天上的仙带着,能不快么?”
我随即便恍然,“溶月也来了?”
话音才落,房里头闪啊闪地现出个人形来,果然便是溶月。
她来得倒正好,我忙问她,“你可知他这一世的命格如何?”
她道,“阎王亲定的事情,我怎么能晓得?”
“唔……”我有些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不知命格也好,便一心一意守着罢。
可不知怎地,溶月的神情有些不大好,脸上有些郁郁之色,“不是说只是来瞧瞧,怎地瞧着瞧着就要同他成婚了?”
我挑了挑眼,“我怎地就不能成婚了?”
溶月欲言又止,“那日我说菡萏怀孕的事,其实是骗你的,你可别是为了这个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