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并没有下雪,青山烟云散,明月脸边明。
快正月十五了,夜空中没有太多云雾,月已近圆。
蒲珏下午渡了不少真气给那位受伤汉子,天才刚黑便已经倦极睡着。
梁平虽然也损耗了一点真气,但他练的暗器一门,并不是以真气见长,总的来说,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损耗。此时他一点也睡不着,早上听到的话在脑海中一直打转,觉得晚间一定有好戏看,于是便坐在窗前,静看明月入窗。
窗外静静的凉,静静的白。
明月渐升,却只有一人独影。
梁平现在等得很是无聊,怎么等这么久,并没有什么动静呢?
突然,一句质朴而激昂的歌声从对屋的屋顶传来,声音是一个小伙子唱出来的,虽不如少女的歌声婉转动听,但别有一番滋味。
终于来人了。梁平静静细听,只听歌词道:
鸳鸯相伴泳河边,
成双云雀林中飞。
蝶舞花间,
与子偕老。
……
歌词虽然质朴,但听得出来里面蕴藏着的动人的情谊。声音兜兜转转,越过小溪,飘飘荡荡到遥远的地方。
所以这便是对歌争女么,梁平饶有兴味地听起来。
这时,蒲珏已经沉沉入梦,梦中的灵魂似乎飘了起来,从房内飘出,下了栏杆,到了屋外的雪地里,又飞到了对屋的一间房子里。
屋子外,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格格的笑声,却一点也看不清人影燕语。而房内坐着一个黄发垂髫的小童子,小童子却心无二用,只是认真看书。
蒲珏认真瞧了一瞧,这童子长得跟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几分相似。走近来看,小童子捧着的那本书,却是一本《诗经》,正好翻到《何彼襛矣》一节。蒲珏不由得在梦中跟着书哼起来,“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雍……”
梁平只听见蒲珏含含糊糊的声音,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梦。
不料这个时候,一曲更为高亢的男声也唱了起来,声音雄浑有力,带着一点点沧桑感,却很有气势:
立于圣山巅,
荒草瑟瑟我心哀矣。
儿郎孤苦!
……
梁平看了一眼蒲珏,他睡得正沉。
思忖了半晌,想到自己下午的时候把自己的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跟蒲珏说了,蒲珏也表示很感兴趣。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再不推醒他,恐怕要来不及了。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梦境中,一位女子穿着大婚的衣裳,朝着蒲珏缓缓走来,步态和身姿极为窈窕动人,就是看不清楚人的脸。蒲珏这时正在梦中念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地震摇醒。
摇醒他的不是地震,而是梁平。
蒲珏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却见到梁平嘘声。只见他眨着修长的桃花眼,好像要想出一百奇奇怪怪的主意。不料梁平并没有出什么主意,只是悄声道:“你听,”
高亢的声音继续传来:
祈我山神,
祷我天灵矣。
思美人!
予我芳心
……
蒲珏一个激灵,这下完全清醒了。他又想起来梁平下午偷偷跟自己说过的话,说是晚间有人要对歌。蒲珏心中一阵黯然,原来刚刚梦中听到的歌声与此有关么?
刚刚梦境中的残影仍在,蒲珏不禁低了头下来。默想:“自己怎么会梦到《何彼襛矣》呢?”不由得脸微微一红。
梁平却没注意到蒲珏的变化,只是指了指窗外,意思是去探一探情况,蒲珏知晓梁平的脾气,不探个究竟决不罢休,于是便点了点头。两人便轻轻开了窗子,寻着歌声提气而去,瞬间便移到了对面的房檐之上。
这是一间临山的矮木房,因被原主人废弃了许久,还没来得及重修。
月光穿过山上的树荫,影影绰绰地漏在了对面靠山的房檐上。远远看去,能两位小伙子正站在房檐边高处的栏杆对着达瓦寨主的家唱歌。
达瓦寨主家的人应该还有几个还没睡,开着的油灯一明一暗。冷冷清清的月光下,依稀可见窗纸上映出一个姑娘的影子,似是正斜倚窗台,对烛沉思。
那正是珍玛的房间。
梁平眉毛一挑,今晚的戏很有意思嘛。于是便拉了蒲珏,闲倚在栏杆上静瞧。
高楼泻下明月的清辉,珍玛房间的窗中透出暗黄的烛光,与雪的白色相互辉映,形成了一副美妙的画面。而高楼上两位小伙子的歌声,使这幅画变得更加鲜活起来。
不料,黑暗中,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往那受伤的汉子房间的方向走去。
来人步伐平稳,静乎无声,显然身怀武功,而且武艺并不低。蒲、梁二人练武多年,虽算不得绝顶高手,但平日里多多少少对于风吹草动,落叶飞花很是敏感。
两人立马反应了过来。
梁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地。因不便打草惊蛇,梁平特意放轻了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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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说:《国风召南何彼穠矣》是《诗经》中的一篇。现代学者多以为此诗是为周王之孙与齐侯之子新婚而作。《毛诗序》以为是“美王姬”之作,云:“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雍之德也。”梦到婚事,也是为什么蒲珏红脸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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