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前面营业的楼,后院便一下显得安静——那似乎是和前面的喧嚣、纷杂的红尘气截然不同的氛围。但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这里却会真正的热闹起来,恩客们会和心意的姑娘们一起,在这里选择一个房间,然后舒舒服服的享受一晚——那是在家里,绝无法享受的美好。
家里的妻子不会、不懂,也不敢有这些,毕竟都是“有违妇道”的。所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地方,家里是传宗接代,这里才是谈情说爱。湖上的一个假山上立着一个凉亭,凉亭的围栏上则坐着一个人,懒洋洋的靠着柱子,望着头顶的星空发呆。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不算华贵,却很干净的棉布衣服。脸上流露出一种对世情、生死已经厌倦的情绪……
可他明明却很小,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又是什么,才会让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就流露出这样的厌倦呢?
一个穿着华丽的流苏,露出了半截胸脯的女子从前面出来,脸上有两朵似乎存在的红晕,显是喝了一些酒。她的发髻既不是那种高高挽起的,又不是那种妇人们流行的坠在脑后,下沉到了肩膀头的发髻。而是一种锥形——透着一种高贵、凌厉。但换上一个人,挽出同样的发髻来,也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气质。
发髻上装饰满了金饰,镂空的花纹如牡丹一般艳丽。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她实际上已经并不年轻了。
一个女人的年纪,外人或许难以看出来,但她们自己的心中却始终记得。她今年已经四十一了……一个人又有几个四十一?放在偏远一些的农村,这已经是一个人的三分之二了。
因为贫穷,因为生活,老人过了六十岁就要自己进山里等死了。家里养不起一个已经失去了劳动力的人。
一切都和道德无关。
这是命……
从这一方面来看,她又是幸运的——她已经四十一了,除了感情上有所牵挂,不很美满,身份上也是被人看不起的老鸨(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是,她却在成年之后并未吃过多少的苦,从二十三十往后的十八年里都是锦衣玉食的。
但……她总是会想起那两个影子,越是年纪大了,就越想。反倒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将二人忘了一段。
那时候想,人啊,感情这种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却发现当时真的很长白。
她是这里的主人,是青楼的老鸨,是赌场的老板,也是出于黑暗中,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青衣楼”的主人,青衣楼的杀手天下闻名,这都是她二十来年创造的。
骄傲吗?骄傲或许是有的,虽然一切都是因为“生存”两个字开始。
这个女人便是老铁和寇留仙共同爱慕的女人。
年少的时候,二人被这个女人照顾着,还有一群孤儿一起,在这个世道上挣扎、求活。那是一段辛苦的日子,作为一群人里面的大姐,女人给人洗过衣服,做过短工……什么样的苦活儿、累活儿都干过——那时候她还是坚信的,一个人只要行的正,坐得端,就一定会有所成就。
后来,他们一起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女人,但大姐只有一个,而他们却有两个人。
大一些的老铁离开了,剩下一个寇留仙也离开了——他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一份施舍,那是对老铁的亏欠。他更无法面对大姐。他总归比老铁更加聪明一些,知道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可以让来让去的——这需要大姐自己选择。
但现在,风尘和韩莎帮助他们做出了选择。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但奇怪的却心中并无恨意。
有一些“强迫”其实就是那么的“从心”——只是迫于世俗力、礼教规矩,社会伦常,他们抗拒。
可一旦有外在的力量强迫这么一下,自己似乎是强迫的,一切也就好说了。
这就跟“女装”是一样的,表面看起来很抗拒,实际上心里是跃跃欲试的,之所以抗拒……不抗拒,难道自己是一个变态吗?显然并不是!但现在,和社会主流意识对抗的不是他们,所以他们怕什么?二人刚要走进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姐。他们不由的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那里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怕了,可看到了大姐,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怂。
大姐脚下轻灵,显示出不俗的轻功。直接略过了湖面上了凉亭,和那青年说话:“有一个任务,江南的晁爽……有人出价十万两。”
青年说:“大姐,我们还要做到什么时候?”
大姐道:“天龙……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看那群烂赌鬼,不喜欢看楼里的姑娘们被艹,被喜欢看那群虚伪的面孔,但没办法……我们,别无选择!你明白吗?无法回头的,也回不了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我们不做杀手生意,我们自断了手脚,就不会有人再怕我们,也不会再有大人物需要我们。被大人物抛弃会怎么样?无数的恶狗,无数的豺狼,就会冲上来,将我们撕成粉碎……干干净净的做人,干干净净的做生意谁不想?”
“可能吗?不能!”
“你去杀人,咱们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还能过着看起来不体面,实际上却很舒服的生活。你不去,你会横死街头的——你指望你能够活在阳光下吗?要是珊瑚和留仙在,大姐也不会让你做这种事。但没有如果……”
青年人苦笑,说:“道理我明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