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心想我这正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太后怎么就出来了?
不等那宫女反应,她就快步向前,绕到韦太后鸾驾旁边,从一侧向凤撵下跪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圣寿无疆。”
韦太后掀开轿帘,见侧下方跪着一盛装的妙龄少女,螓首秀颈,体态柔媚,这么娇娇软软的一跪,也风华曼曼,惹人怜惜。韦太后身在后宫数十年,尽管本身姿容并非绝顶,那各色佳丽也见得多了,只消一眼,便瞧出此女乃是尤物。只是她打扮与后妃不同,决计不是宫中女子。
眼风扫去,见慈宁殿侍从女官立在此女身后,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无措表情,扬声问道:“芳若,下跪何人?你不在慈宁殿当差,怎跑到这里来了?”
芳若连忙朝太后行礼,音色稍微颤抖,有些紧张:“回太后,此女乃是去年两榜进士第三名,岳霖岳探花之妻。奴婢是奉旨带她入宫,觐见……觐见……”
她说了一半不敢再说下去,皇上的意思是别让太后知道,谁知为华殿到都到了,却突然撞见太后鸾驾,她毫无准备,一时无从作答。
柔嘉却觉得更奇怪了,太后娘娘不认得她并不奇怪,但太后作为百花宴的主人,此刻为何不呆在慈宁殿。还有,这一路行来,也没见到其他的进士和夫人,就连杨羡也不在,以往可少不了他咋咋呼呼的声音。
思及此处,柔嘉将藏在海棠绣花衣袖下的那卷懿旨取了出来,托在手中,对韦太后道:“太后娘娘,民妇乃是奉了娘娘懿旨,与我家官人一道,入宫参加春上百花宴。”
韦太后面色一阴,百花宴早就结束了,她身为进士夫人,本也该在受邀之列,但宫女回报岳霖夫妻不在临安,故而缺席。她这会入宫,时间上也差的太多了,怎可如此糊涂?
韦太后欲斥责几句,抬眸而望,却是一愣,不仅仅是为了柔嘉生的国色天香,更是因为她的长相,与当年的邢皇后颇为相似。
从前在开封,韦氏不受徽宗宠爱,又只有赵构这一个儿子。她发现皇儿娶妻之后,对那四年无所出的王妃太过宠爱,常伴佳人,觉得他是有了娇妻忘了娘,故不太喜邢秉懿,时常规劝皇儿以子嗣为重。赵构在外面纳了有孕的潘氏,没敢让王妃知道,也有母亲撺掇的缘故。
后来,她们一同被掳往上京,邢妃又自恃貌美,在路上勾搭上了完颜宗弼,把韦太妃气个半死。再后来她因为太后身份,被送往五国城安置,直到金国放她和邢氏的梓宫归宋,都没有再见过这个儿媳。
本来邢氏人都去了,为了顾及皇上的颜面,百官吊唁,追封谥号等等,韦太后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乍见与邢秉懿生的眉眼相似的柔嘉,前尘往事一并涌上,徒添诸多不快。
凤撵旁的宫女去将柔嘉手里的懿旨拿来,请太后过目。韦太后翻开一看,确实盖的是她的印鉴,顿觉事态蹊跷。芳若支支吾吾,懿旨也是真的,谁能有那么大胆子,除非是……皇上。
她的猜测马上得到了印证,为华宫的殿门缓缓打开,吱呀吱呀木料沉重作响,惹得众人纷纷扬首。
赵构立在为华殿玉阶之上,金冠黄袍,带着几分凉意笑道:“母后不必问了,是朕宣她入宫的。”
皇上竟然假借懿旨,宣一位貌似邢后的有夫之妇入宫,韦太后心里咯噔一下:“皇儿你……”
九五之尊难得的没有去照顾母后的心情,自为华殿殿门上,不疾不徐踱步下来。他径直走到早已起身的柔嘉面前,低眸抓住了她的手。
柔嘉毫无防备,一路被他拽着,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皇上……”
赵构在踏入停放邢后梓宫的为华殿前,脚下一顿,忽的凑近了她的脸,似笑非笑低低的道:“朕现在该唤你玉藻了吧,你可比你娘还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