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不明所以,兀自挣扎:“爹,你抓我作甚?”
岳飞面沉似水:“这里是军营,只有上下,没有父子,不要叫我爹。”
他坐于中央,左右乃是鄂州军中十余将领,架势摆的很足,岳霖收敛神色,低低的唤了声:“元帅。”
岳飞正襟危坐,威压沉沉盯着他:“岳霖,你目无军规,无令调兵,擅自改变行军路线,从严当斩,你可知罪?”
岳霖面色一变,惊愕显见,在座诸将皆默不作声,岳飞询问左右:“各位可有意见?”
这时李娃端着煎好的药汁入内,大家全部闷头装哑巴,岳飞眨眼瞧着李娃:“夫人也没有意见吗?”
李娃皮笑肉不笑答道:“老爷说按律当斩,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发表意见?反正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岳家要断子绝孙,也怨不到我头上。”
岳飞哑口:“你……”
还是牛阜比较实诚,愿意给元帅一个台阶下,他咳了数声:“元帅,会卿他纵然有错,小惩大诫便是。再者他与杨羡二人,缴获顺州城大量粮草军械马匹,也有功,不如就功过相抵,言语训诫一番……”
岳霖当下回神,冲口辩驳道:“元帅赏罚不分,卑职明明大败顺州伪军,将一万人的步兵装备为骑兵……”
“还敢大言不惭!”岳飞猛一拍桌,整个军营都为之肃静,“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恰好遇见轻敌大意的软柿子,侥幸得胜。对顺州城内的情形一无所知,就敢叫阵攻城,若是遇到骁勇悍将,重兵设伏,请君入瓮,你预备如何?让手下一万多将士跟着白白送死吗?!”
岳霖语塞:“我……”
“本帅今日不打醒你,你总有一天要吃大亏,不仅你自己吃亏,还会让跟随你的将士无辜送命。”岳飞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支在面前桌案上,“来啊,将岳霖拖将下去,重责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两名执刑将官上来将岳霖反剪双手,王贵见势不妙,急忙求情:“元帅,三十军棍太重了,求元帅念在公子初到军营,不懂规矩,从轻发落吧。”
岳飞冷冷瞪他一眼,“军营中人人平等,无视军规,不如回临安城当他的大少爷!”
岳霖被按趴在地上,双腿绞起,口中喊道:“爹你就是赏罚不分,纵然孩儿有错,那这事杨再兴也有份,你为何光打我,不打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任你打骂也不能记恨!”
“混账东西!”岳飞怒气愈盛,猝然立起,“谁是军队统帅,爹就罚谁。身为一军之将,耳根软,轻易遭人煽动,罪加一等,再给他加十记军棍!”
岳霖这么快就把他卖了,听闻消息赶来看热闹的杨羡,吓得赶紧缩回群众队伍里,哎呀呀他现在也是凡人之躯,自身难保,打屁股好痛的。
李娃急欲求情:“老爷……”
“谁求情都没用,给本帅打!”
“慢着!”牛阜看见那个执棍的士兵年纪不大,遂向岳飞道:“既然元帅非打不可,末将愿意效劳。”
岳飞不语,等同默认,牛阜走上前去,从士兵手中接过水火棒,在岳霖震惊的眼神中,噼里啪啦朝他一顿好打。
棍刑完毕,牛阜朝岳飞道:“请元帅验伤。”
岳霖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叫疼,只是四十军棍下来,鬓发微乱,额头沁汗,早已不复方才意气风发、气度翩翩模样。
岳飞慢悠悠道:“岳霖,本帅可有屈打于你?”
岳霖紧咬着后槽牙应道:“不屈!”
元帅一挥手,命人将他带回军医帐治伤。
王贵带着军医走进来,将帘幕一拉,开始给帘幕后的岳霖清创上药。
清创比挨打更疼,岳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费力的回头看伤处:“牛阜叔下手真狠……”
“你小孩子不懂,牛阜叔这是心疼你,特意用的拖打法,快速打破皮肤让淤血流出,结痂后就没那么痛了。”王贵用草纸将污血吸去,以烧酒消毒后,将金创药倒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处,叙述老兵心得,“若是用弹打法,看似皮肤不破,底下污血出不来,伤口数月难愈,那才叫吃苦头呢。”
岳霖额头冷汗都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终于挨到上药结束,靠在一个枕头上,双唇紧抿。
“嫂子给你炖猪脚汤去了,等会多喝一碗好长肉。”王贵瞧他闷闷不乐,轻轻拍过他的肩膀:“明日我们要拔营,赶往江州,但鄂州还会部署一些兵力,你行动不便,就和你娘一起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王贵刚才就站在岳飞身边,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责打亲儿,谁能够半分不心疼。只是岳霖他年少气盛,骄兵必败,这是他们付出过血的教训的。每个责骂下属太熊的将领,都有过比下属更熊的岁月,岳大哥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于是乎,上灯以后,因为屁股疼而在床上趴了半日的玉藻,,也趴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进来,屁股上洇出一片血色,显然比她更疼。
他们把霖哥哥放在对面铺上,玉藻挥舞着双臂,想要扑到对面去:“霖哥哥,你的屁股怎么也开花了?”
岳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