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隐约觉得父亲话中有话,一时却琢磨不透,好在他们父子之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也直言不讳的问出自己的疑问:“爹的意思,孩儿不太懂。”
岳飞回过身来,望着儿子道:“你尚未入仕,不知也属正常。那就是我大宋科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现任官员参与考试的,不得点为状元。”
岳霖俊秀无比的面庞上,双眼微微睁大了。据他所知,在太学现有的监生中,身兼官职的也不止一个,比如秦桧的儿子秦熺,淮西宣抚使之子,户部侍郎之子等。
皇上在殿试前夕的这个结骨眼,赐封岳霖为带御器械,其中含义,便有几分耐人寻味。再者,曾经获封带御器械的外臣,只有韩世忠与张俊两人,都是几经沙场,用血汗换来的。韩世忠为人光明磊落,而张俊却心胸狭窄,早就因为岳飞成为南宋诸将中的执牛耳者,对他心怀嫉妒。要是让他知道了初出茅庐的岳霖,什么都没做,就被封带御器械,岂不与岳飞嫌隙更深,再也无法弥补了?
身为臣子,不该过多的猜疑君主的意图,但于公于私,岳飞为儿子的这道辞表,是非上不可的。
见岳霖凝眉不语,岳飞还是笑着鼓励于他:“霖儿也不必过于担忧,皇上赐封你这个官职,,并无可指摘之处。殿试之前,便蒙皇上青眼赏识,是多少进士求都求不来的。”
岳霖闻言,微微低头,“是,孩儿明白。”
府外长街上,有更夫打更,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已深沉,岳飞准备回房休息,对岳霖道:“时辰不早了,霖儿也赶紧歇息去吧。”
岳霖应是,略一欠身:“爹你先走,待孩儿将琴收了便回去。”
岳飞道了句好,离开凉亭。岳霖目睹他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后,轻轻吁了口气,用布料将古琴包裹了,搬回书斋搁好。
他回自己的卧室,走的是另一条路,青石砖铺地,红柱檐顶的回廊,廊角的围栏上,有一团青绿色的小小身影。
走近一看,玉藻双手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她其实早就睡下了,被岳霖的琴声唤醒,偷跑到这里听琴。可是岳霖只弹了一曲,就没有再弹,也没有回卧室去休息。柔嘉以为他肯定还要继续,就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终于抵不住困意,彻底睡了过去。
安静的夜里,只有细碎风声,岳霖轻袍缓带,从容尔雅的身影悄无声息,低眸打量她睡颜。水绿色纱裙,因为姿势的关系,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一直垂到红漆廊椅下面,双颊白嫩嫩的,睫毛密长,偶尔因为粉唇微动而颤抖几下,教人怜爱的紧。
岳霖不知道她为啥放着自己的房间不睡,要睡到这露天里来,后半夜有露,她穿得这样单薄,到了明天早上定会受风寒。
他俯下身,轻轻戳了戳柔嘉的肩膀,小声催促道:“玉藻,快醒醒,回你的房间去睡。”
柔嘉咕哝了一下,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立刻就听出这是岳霖的声音,不过嘛,占心上人的便宜,就是要趁着蒙里懵懂的时候。
岳霖第一次没叫醒她,就坐到她身边再试,谁知她睡的迷迷糊糊,循着声音方向,扑到一个温暖所在,就鼻子哼哼不肯撒手了。
岳霖无语瞧着她,该不会要他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