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伯跟在赵构和张公公身后, 前方两人忽的停下脚步不走了。他低头没注意,差点撞上张内侍, 连忙后退数步告罪。
皇上似乎被园中看书嬉戏的公子和梁姑娘所吸引,在廊下停驻片刻。水伯踮起脚尖, 朝园中喊了一句:“公子, 小羽,别玩儿啦, 皇上驾到。还不快来接驾!”
正在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两人均是一愣。
岳霖他妈带着岳霖和岳飞团聚时, 岳飞已经有了官职, 其后因为行军数度搬家, 直到父亲被封为节度使,才在临安城安了家。这座宅院虽也是皇上赐的,但自从小时候孟太后生辰那回,岳霖就再也没见过皇帝。
本来一个月后的殿试,皇帝是名义上的主考官, 岳霖是准备去面圣的, 不想人在家中坐, 皇上天上掉下来。
比起岳霖, 同样第二回见皇帝的柔嘉, 心情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她喀喀喀的转过脖子, 立于滴水檐下, 那身着锦袍, 曲领大袖, 腰间束玉带, 蔚有风度的男子,就是她的亲爹,大宋皇帝陛下赵构是也!
她想象着自己以狐狸扑大公鸡的姿势,直接扑到赵构脚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亲爹啊你还记得远在上京的刑秉懿么,她就是我的娘亲,我是你的沧海遗珠,就是你的嫡亲闺女啊!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上演一出父女相认的催泪大戏——才怪!
娘亲尚在金国,尽管她寄出了一封混淆视听的信,可以暂时稳住王爷爹,却绝非长久之计。即便赵构不马上册封她为公主,王爷爹神通广大,在临安城内安插细作、或者朝内有通敌的奸臣,这也不是不可能。有风吹草动传回上京,娘亲就没命了。娘亲不怕死,她可不想娘亲死。
数月前柔嘉在东市亲眼目睹假柔福帝姬被砍头,听临安百姓八卦,这已经是可怜的官家第三次被欺骗了,之前还有冒充别的公主亲王的,只因演技不佳准备不足,很快被认定假冒,当即处死。所谓一二不过三,赵构如今对自称皇亲的人,定然疑心重重,她要是没有十足把握,可不敢冒这个险。
再者,岳霖一点也不想当驸马爷,现在他们之间进展良好,让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立刻以高攀不能的名义,对她退避三舍呢?那她还怎么当皇后?
还是逐步接近亲爹,借机试探为好。
俩人显然都不具备经常见驾的经验,磨磨蹭蹭的来到廊檐前的空地上,给官家行了大礼,口称:“小民参见皇上。”宋朝君臣间不兴下跪磕头这套,但二人没有功名,又是初次见驾,给赵构跪一个也不过分。
赵构眉眼间染着浅淡笑容,隐在金丝袖口中的手掌微抬了抬:“平身。”
虽然赵构见过不少美人,可他必须承认,岳飞的这个儿子,和他断袖的对象一样,可以说生的十分漂亮了。
寒窗苦读的士子,一般配有书童,而非丫鬟,以避免他们分心。书童的作用很多,他们比丫鬟力气大,可以帮公子搬书拎行李,一些面貌清秀年纪较小的书童,也可能与男主人有某些不可言说的关系。皇家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便早早为皇子安排侍妾。
赵构顿了一下,才道:“朕今日微服出宫,路过岳府,感念岳少保为国辛劳,战功彪炳,故随性而入,你们不必拘礼,继续温书去罢。”
张公公闻言小白眼纷飞,官家您明明是打听岳少保家八卦来的。
柔嘉和岳霖对视一眼,想法都差不多,皇帝这尊大神杵在这里,他们哪还有心情温书?
岳霖微微躬身道:“启禀皇上,我爹尚在宣抚司,约莫半个时辰后回府。皇上若是要等他,请移驾花厅用茶。”
赵构点了点头,在岳霖的引导下前往花厅。岳霖回头望了眼柔嘉,她立刻会意,去取茶具烧水,再把岳少保珍藏的那罐峨眉雪芽贡献出来。
皇帝在厅中坐了会,岳霖侍立在侧,就柔嘉烧水的工夫,赵构已经把岳飞这个独子的名姓,太学监生的身份,已经通过解试省试,准备参加殿试的大概都弄清楚了。说实话,殿试的功能一般是排名,而非黜落,通过省试就意味着成为进士,半只脚踏入官场。
赵构当然要不咸不淡的勉励一番,柔嘉端茶进来,看见毛脚女婿和老泰山的沟通比较顺畅,深感欣慰。
她上前倒茶,草绿色的书童服,身量不高,袖口下端着茶杯的指尖,细嫩似江南菱角。赵构瞥了她一眼,低头吹开茶沫,道:“岳霖,朕看你这书童,倒是伶俐,有没有兴趣到内侍省谋个差事?”
内侍省不都是宦官么,岳霖心头一惊,尚未答话,就听柔嘉脆生生的道:“皇上,小民不懂,内侍省都有些什么差事啊?”
张去为本要斥责她不懂规矩,但官家显然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盯着她的脸,很有耐心的解释道:“除了押班、供奉官、殿头、高品、高班、黄门以外,下辖御药院、东门司、合同司、管勾往来国信所、后苑造作所等等。”
柔嘉可爱的唔一声,觉得这个造作所应该蛮适合她的,不过人家那造作所技术含量可高,专门制造宫内和皇亲们婚娶用品,不收矫揉造作之人。
岳霖看她居然在认真考虑,忍不住道:“皇上,其实她……”
结果被柔嘉一口打断:“回皇上,那管勾往来国信所,是负责外交事务的么?”
赵构点头:“不错。主要负责与西夏、金国的外交杂务。”
柔嘉眼睛一亮,朝赵构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