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常一记惨叫,被流矢射中,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陷入无法置信的震惊当中。
金人的哀嚎声、哨声、战马嘶鸣和响雷声混杂在一处,忽然又是一道重如千钧的炸雷,积蓄了太久的大雨,瓢泼而下,浇灭了多处大火,也使得整个军营越发的混乱。
韩常尚未来得及阻止抵抗,便受了伤,自知大势已去。他根本没工夫包扎伤口,火烧眉毛的骑上自己的战马,和身边的亲兵一起,往陈州方向溃退。
宋军突袭,前方千户阿赫带领的先锋营,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韩常冒着暴雨倾盆,不要命似的挥舞着马鞭,促使战马狂奔。他的心中惊骇莫名,到底是谁,组织了这次袭营?!
主将败退,底下士兵抵挡不久,不多时便全线崩溃,只顾逃命。
豪雨如注,很快在军营的洼地积起了一尺多深的水洼。到处都是被烧毁后倒塌的帐篷,军旗武器、还有被砍杀的尸首,横七竖八散布在各处。
这场夜袭战,从后半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金军的残兵败将们,但凡骑上马跑得动的,都跟随在韩常后面,朝金军前军主力的屯兵地陈州方向而去。
岳霖很清楚,此番袭营的目的,是尽可能击溃敌军,消灭他们的傲气。他带来的只有一千人,想全歼对方六千人是不可能的。
副将曹成欲整队再追,岳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适时拦下:“穷寇莫追,收兵!”
阴云散去,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穿透薄云的时候,白沙涡的大营里,只余下满地的狼藉和被雨水浇灌后,漆黑焦木上惨淡的白烟。
宋军跨过各种障碍,寻找还活着的受伤同伴,这时候他们脖子上的哨子又起了作用。这种特制的军哨,经过改良,只需用少许气力,便能发出响亮声音。
这次行动中,消灭金兵一千多人,而背嵬军亦有二百多人伤亡,那些伤情较轻的,尚能自己回去。实在站不住的,就用牛车拉着。
背嵬军的汉子们,在当日下午撤回顺昌,一回到军营,岳霖便吩咐近卫,马上将伤员送往军医帐调治。
暑气被冲散后,阳光再次露脸,热乎乎的烤在盔甲上。
上阵时精神极度集中,身体亢奋,一不留神便是生死之间,浑然不觉。如今回到驻地,方觉衣衫尽湿,雨水血水泥水混合着汗水,黏糊糊的贴在身体上,简直无法再多忍受半刻。
幸好亲兵知道驸马爷甚有洁癖,自他得胜回营,便开始生火烧了几大桶热水,蒸汽腾腾的置在将军帐里,只等岳霖去沐浴更衣。
自打岳霖率背嵬军出营起,小狐狸就呆在儿子睡觉的军帐里,求神拜佛,求他们保佑岳霖平安无事,凯旋而回。
宋金两国开战后,她拜的最多的,便是四方天帝之一的西极勾陈大帝。虽然此熊向来专注于卖萌耍宝,干正事不太靠谱,不过人家毕竟执掌人间兵革,岳霖时时上阵出生入死的,多拜拜勾陈总没错。
她进去之前,千叮万嘱,一旦驸马爷归来,要马上来汇报。
可是那俩小兵忙活着照顾伤员,等闲下来才想起公主殿下的吩咐,忙不迭的来禀告。
柔嘉风风火火的离开烟熏火燎的神龛,莲步匆匆,朝岳霖大帐而去。
就这二十几步路,已让她听见了很多心惊肉跳的议论,比如驸马爷归来时那模样,满身血水,护甲尽赤,衣衫碎裂云云。
“夫君……”小狐狸都快急得哭出来了,一把掀开将军帐的门帘,“夫君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心神不定,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定睛瞧去,只见地上破裂的甲胄被随意丢弃。就在那些甲片旁边,是她昨夜亲手为他穿上的衣衫,如今被血色染透,深浓处甚至微微发黑……
小狐狸觉得眼睛也微微发黑,鼻子一酸,绕过屏风冲了进去。
岳霖刚刚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贴身寝衣,四仰八叉躺在卧榻上面。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浴巾,被他盖在双目上方,以缓解彻夜不眠带来的酸疼。
迅疾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随即一个温温软软的身体扑上来,哭哭啼啼摇晃着他:“霖哥哥……霖哥哥你醒醒啊……呜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小狐狸哭的好不凄惨,岳霖伸臂一揽,手掌抚过她脊背直至后腰,喉咙里模模糊糊的发出了音:“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