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斐自两个月前见过姜千娇一面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
虽然严格来说,他除了无意间看见从她幕篱缝隙间露出的小半个精巧的下巴外,根本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两个人也算不得见过面。
可她的影子,就是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魂牵梦萦。
他想娶她回家,从此一起观书赏画,踏青游园,恩爱缱倦,白首偕老。
这大约是他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如此迫切想实现一个念头的冲动。
若是能知道她是哪家的女子就好了。
那自己此次春闱但凡能得高中,就豁出去向她提亲,只要她能答应,无论要让自己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寻她呢?
看她那日绮罗珠翠,婢女环绕的富贵排场,就知道她一定是出身高门大户的世家千金,也不会轻易到外头来抛头露面,想像上次一样的偶遇,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愿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让自己再见她一面吧。
林若斐就怀抱着这样渺茫而挚诚的心愿,在京城学子云集的客栈里埋头苦读,备考春闱。
这次学子们被几个从通州来的外地人声泪俱涕的一通哭诉喊冤,看了份不知真假的“绝笔书”便义愤填膺互相召集结成伴儿,要一起来靖平侯府给那位所谓的通州县令“陈青天”讨个公道。
反正法不责众,那个煞神秦萧虽然势大,也不可能把他们这么多人都抓起来问罪吧?他要真这么干了,估计马上就会激起民变,被御史台弹劾,被皇帝训斥了。
他们不过出来闹一场子,喊两句口号,又吃不了什么亏,还能捞个不畏权贵,正直不阿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林若斐百般劝说客栈同住的几个学子不要去掺和这件事,却只无人听他的,反倒还被夹枪带棒的嘲讽了一顿,说他枉读了圣贤书,全无半分忧国忧民的高义,只知道独善其身的自保,是个虚伪小人,他们不屑再与之为伍,所以他也不用再来白费口舌了。
面对同伴们的误会和冷眼,林若斐虽有些难过失落,但还是尽全力在拦阻劝说打算去闹事的人,也不管别人听不听,能劝一个是一个。
他这么做,倒还真不是为了独善其身。
通州本就是他的故乡,他父亲还曾去陈县令家里给县令家的子侄们做过西席先生,对于那位声名在外的“陈青天”,他却是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陈大人素日在外头看起来是简朴清廉没错,可他书房之中伺候的笔墨的丫鬟却是一个个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不似个下人,倒是像个花枝招展来暖床的姨娘侍妾一般。
他父亲还曾听到过书房之中丫鬟们同陈大人调笑嬉闹的声音,简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由此可见其人品不佳。
若只是私德有亏,那倒也勉强算是无伤大雅,可这位表里不一的陈大人打着为民除害做主的幌子,唆使那些刁民无赖去告那些富户财主,再从富户财主那里大肆收受贿赂好处,中饱私囊。
若有不上道钱没给够的,他就摆出一副惩奸除恶的正义嘴脸,在公堂上判那些人输了官司,再借故去罚没家财充公,不过拿些小钱出来散给那些穷人,就能得个劫富济贫,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的好名声,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当然,也不是没人去告过他,可一来没人信,二来据说他在京城有靠山,告了也是白告,说不得还会引祸上身,害了告状人自己全家。
于是这么一来,陈大人在通州的地位可谓是土皇帝一般,出去有受了他接济的穷人们感恩戴德,作揖磕头,回来有风情万种的通房丫鬟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大把金大把银,大口肉大口酒,日子过的逍遥赛神仙。
这样的一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又哪里值得人为他去喊冤告状?
再说,林若斐也压根就不信那些通州来的百姓,真的是自发来的京城,穷苦人家日常生计都难,手停口停,纵使是有心,他们也不会扔下全家老小的饭碗,跑来京城冒这个风险的。
所以,这场闹剧背后,定然是一场有人指使教唆的阴谋。
为的,就是让那位秦将军处在风口浪尖上,给他身上狠狠泼上一盆脏水。
林若斐虽不认识秦萧,但骨子里的正直让他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就算是人微言轻,他也要尽上自己一份最大的努力为他辩白,也算是无愧于良心。
谁知道这么巧,这一出来竟然就遇上了他寻找多日的梦中佳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吗?
林若斐内心激荡难平,手心都紧张的冒出了满满滚热的汗水。
他目光灼热的看着眼前穿着一件月桂色纱裙,带着珍珠色轻纱幕篱,娉娉婷婷的如一支雨后初荷的娇弱女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口气就吹跑了她似的。
“在下一直都想寻到小姐,好好谢谢您的,可惜无缘未能碰上,今日有幸······”
“对不住,请等一下。”
姜千娇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客气而疏离。
“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上次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无需挂怀,我现在有事要走,就不能同你多说了,就此别过吧。”
说完微微颌首作礼,转身便朝另一边离开了,裙角翩飞,脚步轻盈,并未半丝流连之意。
林若斐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