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一路狂奔,不敢回头,生怕瞧见了子恒会反悔。待回到西院,她已经汗透中衣。木桶已翘首以盼多时,见杜蘅终于回来,忙高兴的迎了上去:“蘅儿,你回来了。”伸手欲接书袋却发现她双手空空,忙问道:“蘅儿,你怎么回来的?书袋是不是落车上了?”杜蘅低头才想起今日和昭华去探宗希,书袋定是遗在书院了。忙道:“不打紧,今日有事搁书院了。”见杜蘅魂不守舍,脚步虚浮,木桶知今日必定有事发生。但蘅儿不说,他自不问,只要好好守着蘅儿就好。于是收拾心情服侍杜蘅净面,少女低首间,却见后颈上大片红梅,一直蔓延至里衣,起初木桶以为是被虫咬了,心中嘀咕不舍,忽又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杜蘅洗完,递过帕子,见面前少年怔怔,不知在想什么,也不接帕子。杜蘅不由咳嗽一声,木桶才恍神接过帕子,端水出门。杜蘅这一日身心俱疲,连晚饭也未用就熄了灯歇息,可躺下想起子恒又辗转难眠,只一夜如贴饼子般翻来覆去,一直到寅末才沉沉睡去。次日还未起身,晚晴院张妈妈就带着两个婆子捧着衣裳手饰进了院子,雀儿见了忙拦住几人:“一大早,干嘛呢这是?”看清是茹雅身边的张妈妈,雀儿忙行礼道:“这大清早的,怎劳动张妈妈你,你这是?”说着瞄了眼礼盒,张妈妈忙道:“皇上为晋王和二小姐赐了婚,老爷、夫人说阖府同庆,所有小姐皆置办两身新衣,两幅头面。这不,怕误了大小姐进学,特清早送来了,劳烦雀儿姑娘给大小姐试试衣裳,如不合适再送去彩衣坊修改。”雀儿忙招呼婆子放到院中石桌上,道:“谢过茹夫人了,这几日小姐功课紧,睡晚了还未起。等小姐起身,我定服侍小姐试过,再回禀夫人。”张妈妈听了点头称是,不愿多待,寒暄几句就带着二人出了门。杜蘅被屋外人声吵醒,见已卯时三刻,急忙起身。木桶听见响动,打水进了屋,见杜蘅眼圈发黑,无精打采,知道昨个定没睡好。木桶待杜蘅洗完脸,递给她一扁圆盒子,羞涩的一笑。杜蘅不解,打开一看,竟是一粉盒。只见木桶怯怯道:“我知蘅儿平素不喜梳妆,可那日路过脂香斋,见这小盒精巧别致,想着蘅儿会喜欢就买了。蘅儿你把眼下敷敷,这样格外精神!”杜蘅听了噗嗤一笑,一扫昨日的阴霾。直如冰雪消融,又若银瓶乍破,木桶不禁看呆了。杜蘅食指轻点木桶的额头:“小家伙,知道讨女人欢心了。不知瞧上了哪家小姐,竟买下这等物品,不过既然是木桶送的,蘅儿觉得定是个好的!”边说边打开银盒,闻了闻竟不是那等媚俗之物,用手指挑了点轻轻揉在眼下,竟真的遮掩了那抹黑痕。杜蘅笑道:“木桶好眼光,不知日后便宜了谁家小姐!”木桶见杜蘅喜欢,自然满心欢喜,那黑瞳幽深不可測,只灼灼注视着杜蘅。梳洗完毕,雀儿为小姐挽了个朝云髻,换了其中一身蓝色衣裙,只见澄澈清雅,如明珠流晕,可谓“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雀儿直拍手说好看,木桶也连连点头,见衣服合身,杜蘅就懒得再试下一套,便匆忙换上院服,上学去了。待杜蘅出门,雀儿叠好衣物,吩咐木桶在家守着英儿,就去晚晴院给夫人回话去了。木桶屈膝抚着那袭蓝衣,依稀记起自己母妃有身蓝孔雀羽衣,是从十数只蓝孔雀身上活取羽毛,采用江南道织锦技术镶接而成,内衬丝绸,穿上后如九天耀月,款款而行。若是自己的蘅儿穿上了,也不知该是何等美景。木桶神思浮游,却不料英儿从身后蹦出,捂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英儿奶声奶气道。木桶好笑,配合道:“不知!是仙女么?”英儿听了“咯咯”笑出声来,跟雀儿学了这么久东璇话,她也知仙女是赞美女子的话了。“蘅儿才是仙女!”英儿笑道。木桶忙“嘘”一声不许英儿再说下去。“哥哥喜欢蘅儿!”英儿又说道。木桶立时慌了神,一把按住妹妹的肩道:“谁告诉你的,不许瞎说。”英儿被吓了一跳,小嘴一瘪哭出声来:“没人告诉英儿,英儿自己看见的,哥哥总是偷偷看蘅儿。蘅儿笑,哥哥就笑,蘅儿不高兴,哥哥也拉着个脸。母妃说过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时常偷偷看她,偷偷发笑。””木桶见自己深藏的心思竟被这小不丁看穿,可那人却视若不见,不由心中酸楚,落下泪来。雀儿回来正见了这一大一小相拥而泣,还以为是有谁欺负了他们,忙叉腰问道:“那个兔崽子欺负你们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又转念想到若是人多……,不怕,还有小姐。于是又道:“不行,还有小姐呢。”见雀儿愤愤不平,木桶忙道:“不是的,没人欺负我们,是英儿想家了!”英儿听了哥哥的话,不由停下了哭声,心道:“我没想家啊!母妃说得对,男子有了意中人就喜欢说谎。”想到这,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木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知道惹到妹妹,木桶忙讨好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英儿才放过木桶。见两兄妹不再哭泣,雀儿才松了口气,拉着英儿出门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