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馄饨咧,卖馄饨,热腾腾的馄饨。”
天刚放白,圣京冬官街上,一个白发老者站在担子前卖力吆喝,锅中热汤翻滚,水汽腾腾的上冒。
四周民众走动,小商小贩们沿街而列,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
突然,一阵铠甲摩擦的金属碰撞声传了过来,夹杂在其中的,是车辆辚辚走动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不禁面露惊疑之色。
“这么多官兵,又是哪家犯事了?”
“咦,他们好像是从中段的宅邸里面出来,那不是安置外地官员的临时住处吗?”
行人纷走避让,看着官军押解方圆府中仆从和亲信弟子往西而去,不禁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韩丽坐在高头大马上,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她只知道,自己此行是奉了师尊之命,前往冬官街捉拿犯官仆从和弟子。
囚车上,方圆带来的几名仆从和弟子门人面色凄然,但同时也充满了迷茫。
直至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和他们同样迷茫的,还有大乾朝的各级官员们。
岳东阳和陆源也是早上才知晓此事的,到朝堂点卯议政时,三大顾命聚首,胡泽化身亲口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方圆刺杀皇上?这怎么可能?”
岳东阳脱口而出的话语,表明他打从心底就不相信这个说辞。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方圆乃是堂堂大儒,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胡泽化身道:“我已连夜派人调查,人证物证俱在,二位大人也可以到城中各处去看看,禁宫内外都有打斗的痕迹。”
当然有打斗的痕迹,方圆与他交手的时候可没有想着要束手束脚,一切都以逃命要紧,这也导致了皇城内外的确留下被他破坏的痕迹。
但那些痕迹都是李尘自己引导虚空扭曲,特意外放出去,死伤的护城神将也都是被他驱使上前拼杀所致。
李尘知道,有些说辞朝堂上的官员们不会相信,但功夫也要做足,有的证据前后矛盾,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又怎么能够说服别人?因此在这些细节方面做得滴水不漏,连自己人见了都得觉得事实确实就是那样。
岳东阳和陆源看了看调查的报告,上面有着九门提督和禁宫护卫的口供,以及方圆仆从弟子的供述。
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查得如此周详细致,看起来倒是明确无误,没有太多的疑点。
方圆的确去过那里,还与镇守的护城神将大打出手,事实确凿无疑。
那么,方圆为何要那么做,他的动机何在?
胡泽道:“很简单,有人想要挑起我朝内乱,如若能够成功,东绉伐妖,必将顺利。”
岳东阳和陆源只感觉如堕冰窟,充满了深深的寒意:“您的意思是……那三位……”
胡泽饶有深意道:“那三位可不见得都是霁月光风之辈,他们想要另起炉灶,扶植东绉,早已路人皆知。”
“而且方圆是何等人物?他早已经是大儒巅峰,超凡入圣,除了自己证圣一事可以打动,还有别的什么追求?”
“也正因为如此,只有那三位出面,才能说服和利用他,别人都不可能驱使他这么做。”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岳东阳声音有些发哑,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胡泽没有多说什么,只把三封圣旨摆上台面。
“宁王……官学……”
针对方圆个人的处置,他们直接就无视了,这是李尘夹在里面的私货,他们根本不感兴趣,关键的还是第一封和第三封。
前者说道,是宁王派遣方圆过来刺杀皇上,这是要把黑锅扣在宁王头上,避免直接和三圣撕破面皮。
但别人都已经骑到头上来了,该有的态度也不能少,朝廷理应戒惕三圣,做好最坏的打算。
封孔学为官学,就是要整合京畿之地的四大书院势力,统一思想,一致对外。
此举必将招致三圣反对,但只要孔学相关传承传播出去,有助于门下士子速成,朝廷又牢牢把控科举与官员名位,也由不得天下书院不从。
假以时日,三纲五常,三从四德都深入人心,孔学的权威必将得到更进一步的保证。
更妙的是,孔圣是古人,早已经不在世,无论把他捧得多高,都不会走下神坛对他们指指点点。
四大书院把持士林和学术界,就是人间最大的权威,至圣先师的话语,还不是由得他们来解释?
岳东阳和陆源一时之间也摸不透胡泽的路数,不禁以眼神相对,但简单交流无果,最终还是以自己顾命大臣的权力签发了三封圣旨。
事到如今,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也只能顺着胡泽铺就的道路走下去了。
很快,方圆谋逆之事公诸于世,众人得悉,尽皆哗然。
很多人都对这件事情感觉难以置信,怎么都无法想象,方圆那般的大儒,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事情。
不过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质疑,真相扑朔迷离,也不可能自己去追寻,还是要相信权威的解释。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线索指向宁王,倒也算是一个说法。
聪明人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宁王虽然也能获得大儒效忠,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叫一位大儒抛弃帝师之位,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圣京刺杀皇上?
那只不过是糊弄无知愚民的借口而已。
不过既然那是借口,真相必定暗藏,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