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如何验尸,破案推理的些许技巧,聊了起来。
房间里很是安静,只偶尔有炭盆里木屑燃烧哔剥做响。烛光轻摇,将人影拉的长长,映在窗上。
这夜,好像并不太冷了。
一盏茶后,温元思再次认真看了看宋采唐。
小姑娘年纪很小,见识却颇多,心胸坦荡,话音真诚,有本事,竟也没有私藏的想法……
这就很可贵了。
若说办案,温元思做为通判,见过不少案子,对于尸检,也略有些见识心得,小姑娘不但懂验尸,还懂偏门,会分辨假伤,已经够难得了,一些经验竟也愿意敞开……
大部分男子,都没有这份心胸。
验尸一事,不是想学就能学到,不是学了,就能懂这么多,他心中很惊讶,更多的,却是钦佩。
一个小姑娘,都能如此,他倒不敢了?
温元思便笑了:“今次之事,实在抱歉。姑娘有大才,我如今又陷窘地,身边没有仵作相助,本该亲自去请,但周身事务繁忙,哪怕听祖母说了,仍是抽不出空,此番劳动祖母相请,又劳姑娘辛苦——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没什么,”宋采唐摇了摇头,笑问,“尸体现在何处?”
“就在此间。”
温元思意识到房间一静,察觉到说错话,拳抵唇前,咳了下:“就在这寺里,离此处不远。”说着话,他站起来,“此次验尸,我希望姑娘做的,只有一件事,确定死者身份。”
宋采唐凝眉。
只确定死者身份,不验死因?
“先看尸体吧。”
她积极工作,温元思破案心切,当即抬手带路:“姑娘这边请。”
还挺默契。
二人走后,李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刘妈妈:“唉,又把我这老婆子给忘了。”
刘妈妈笑着扶她起来:“少爷和宋姑娘是去办正事,您跟着多累?老奴看,您别跟着操那心啦,不如——咱们回去睡觉?省得少爷和宋姑娘担心您的身体。”
“就你会说话!”李老夫人做势打了下刘妈妈的手,笑眯眯看向窗外,“好啊,让他们年轻人忙,咱们回去睡觉。”
这也是她诸多努力,期待已久的方向和机会,怎会错过?
府尹大人问敢不敢——
她长眉扬起,秀雅眉锋卷着英气:“执刀剖尸,案台染血,我的胆量如何,大人怎会不清楚?”
答案自然是敢!
哪怕有困难,哪怕局势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有凶险,她宋采唐也不会怕!
张府尹眸底现出激赏之色,猛的一拍桌子:“好!宋姑娘大气,我若再犹豫,倒是有失君子之风了!”
他看着宋采唐,郑重开口:“二月初八深夜,这天华寺里,发生了两桩命案。”
一桩,宋采唐已经知道,还亲自验了尸,确认身份为西门纲,案情看起来似乎并不复杂。另一桩——
张府尹看向温元思,温元思颌首,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另一桩死者是国公之女,姓云名念瑶,夫家乃是汴梁勋贵齐家之后,身份很是尊贵。齐云氏于正月二十五来到栾泽,入住天华寺北面贵宾院落,二月初九辰时末,被贴身侍女发现死在房中,尸体全身僵硬,已然死去多时……”
温元思声音和他的人给人感觉一样,疏朗从容,带着股严肃官员没有的温色,很是入耳。
宋采唐听着,慢慢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位对这桩案子一直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提起。
这死者来头太大了。
国公之女,勋贵之妻,本身带着光环,身后牵扯利益关系无数,莫说案子破不破的了,怎么破,一点点小意外,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云念瑶生在汴梁,长在汴梁,此来栾泽很是突兀,按理说,她在本地几乎没什么社会关系。可有句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云念瑶这样的身份,来到这栾泽小地方,怎会无人知晓?
几日内,来拜访的人就滔滔不绝。
一般普通人求见,云念瑶不可能低下身段给面子,遂她所见之人,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便是案子的第二个难点:嫌疑人太多,还都有身份地位,没切实证据线索的情况下,提审问讯难度很大。
大案在前,刺史李光仪迅速挺身揽事,招了本地所有仵作推官过去,一同办案,直接挤开了张府尹和温元思。烂脸尸体西门纲的案子,也因大案在前,被他扔了出来,不理不问。
所以之前温元思才那么发愁……连个仵作都找不到。
“即便李刺史把仵作推官都集了去,案件至今,也没有确实发展。”
这一点,张府尹比温元思还发愁。
死者是真正的贵女,李刺史下决心争功,这案子若能破,自然最好,争不到功,起码不会有过,可要是破不了……别说政绩了,大家一块倒霉。
李刺史汴梁有舅舅,温元思祖母与赵挚观察使有交情,且官也小,好保,倒霉的程度有限,他这个府尹就不行了,要什么没什么,位置还很微妙,妥妥的炮灰顶包备选人!
“那些个仵作推官,一个个屁用没有,到现在仍未能确定死者死因,没任何有用线索,没确定犯罪嫌疑人,人都死七天了,再晚尸体都要烂了!”
张府尹非常气愤,觉得这案子再这样继续下去,破的可能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