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人已熙攘,衙门听鼓应官。
打人来人往的早点铺子里挤出一位心宽体胖的胖捕快,嘴里刚咽下去个肉馅儿的包子,手里拿着烧饼,跑上衙门石阶时踉跄了几步,脚下一歪,整个人正砸在府衙大门口当值的小捕快身上,差点儿把人砸了个跟头。
小捕快费了挺大的劲才扶他站稳,小心避开他手上油渍麻花的烧饼,“诶哟喂,庞捕快,您这是急什么?”
庞捕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单手撑着膝盖缓了半天,磕磕巴巴地问道:“大人……大人在吗??黄捕快……他那边快拦不住了!”
“在啊,大人刚才还在院子里溜达呢……”小捕快摸不着头脑,“黄捕快要拦什么?”
“……宋铮……宋铮他带人搜张府去了!”
庞捕快呼哧带喘地把话带到,正坐在官帽椅上端着茶杯的赵谦来直接把嘴里的漱口水扑头盖脸地喷了他一身。
“等会儿……你说宋铮他干嘛去了?”
庞捕快一抹脸,“禀大人,他带人搜查张府去了。”
赵谦来猛地一摔杯子,“区区一个捕头,没我的允许,他敢擅自搜查?!反了天了他!”
“他说他不是擅自搜查,有同知大人拿着圣上御赐金牌给他撑腰呢!黄捕快根本拦不住他!”
赵谦来闻言,怒甩衣袖的动作停在半空,惊诧道:“你说谁?谁给宋铮撑腰?”
“同知大人啊!应天府刑部来任职的同知大人……叫什么来着……温……”
赵谦来敛了神情,目光霎时凌厉恶狠。
“温如珂。”
赵谦来念在他是刑部指派,未经上面插手,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若是来的这位同知懂得小心做人,他也就不打算把此人任职之事记挂在心。可如今看来,这人尚且没在他跟前露面,便先要越俎代庖,替他查案。
在广宁府,还没人敢不打声招呼就在他的头上动土——一个小小同知,难不成忘了天高皇帝远的道理,没个靠山竟敢给他赵谦来使个下马威。
亦或是说,他已然寻到了能压住他的靠山?
……难不成,他找到肃王了?
“温如珂……他什么时候来的?”
“听南城门回来的兄弟说,昨天刚入夜的时候见过他,可他没表明身份,也就没人注意,后来宋捕头带人轮值,看见他就带他走了。”
赵谦来背手转身,踌躇片刻,扶正官帽,回头喝声。
“来人!备轿!”
今日一早,彼时的庞捕快一步肉三晃,还未从围观的人堆里挤出去,张家便已然被宋铮带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广宁府里的衙差不知何时开始竟暗自分成两个阵营,听从黄捕快调遣的吃香喝辣,跟随宋捕头查案的义薄云天,少数的在二人身后游走盘旋,颇为不齿。
宋捕头手扶腰间官刀,虎视着张家大宅门口几位手持棍棒战战兢兢的小厮。黄捕快带着寥寥数人,好言相劝不成,又不好与他正面顶撞,只能站在门侧。他见宋铮正要迈开步子,开口欲要喝声制止,忽闻人群外有人高喊:“宋大脑袋!过来帮个忙!我进不去了!”
宋铮拧着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威武唬人的表情垮了一半儿。他拍拍站在他身后侧的侯子,把他往前拽了拽,让他表情再严肃一点凶一点,这才转身走到人群边儿,打算伸手把刚才被挤出去的温如珂拎进来。
温如珂这一副小身板儿倒当真对得起“文弱书生”四个字儿。个头儿虽说不算矮,可胳膊腿儿都伶仃细,隔着衣服抓着他的手腕都觉得硌得慌。
温如珂艰难地从人缝儿里钻进来,小鸡崽儿似的挥了几下胳膊,示意宋铮可以松开他。
宋铮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顾着嫌弃,“你就不能跟紧点儿,几步路也能挤到人群外边儿去。”
温如珂甩开他的手,仔细拾掇着自己的衣裳发冠,“我还想说你怎么不看着我点儿呢,一大早风风火火地就把我从药铺拎出来,拎出来又只记得自己耍威风……鲁莽。”
宋铮被他念得一怔,没来得及反驳,那厢进府禀报的小厮已经引着一早才到府上的张永言和张老夫人出到门口来,彼此搀扶着朝他们望过去。
张老夫人微微侧目,跟黄捕快窃窃私语。张永言便提着一口气,稍作犹豫,大声问道:“宋捕头带官差围住我张府,所为何事?为何黄捕快说你是擅自行事?”
宋铮扶着官刀上前一步,却被温如珂揪着衣服拽回半步,挡在身后,执礼慢言,“在下广宁府新任同知温如珂,听闻贵府前日出了命案,特带人搜查,以期早日破案,还府上一个清净。不知阁下是……?”
张永言回礼,悲怀道:“小生张永言,家父便是已故的张老板,张风鸣。”
“还望老夫人和公子节哀。”温如珂面色冷静平常,并无刻意恭维客套,他瞥向听了黄捕快所言,神情稍显紧绷的张老夫人,淡淡说道:“官差查案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不知为何二位和黄捕快甚是不悦呢?”
黄捕快抢先应声:“温大人这话说来见外,大人初到广宁,还是应先到府衙任职,而后方可正式督办查案,您现在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温如珂颇感遗憾地点点头,稍一侧身,从腰间扣了块儿明晃晃的金牌出来,力道没控制好,直接脱了手,险些摔到地上,被宋铮眼疾手快接了个正着,恭敬地递了回去。
“若我只是位同知,理当按照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