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得了授意督办筵席清散,玄衣卫出面善后,肃王索性落了个清闲,孰料优哉游哉地打算回府途中,却在御道之上被飞雁署的顾青截住了去路,兴师问罪似的请到了东宫。
懿德太子面沉似水,脸色难看的要命,诸熙拉着困得站不住的巽南王默立在一旁,听见来人,赶忙求助似的望向不紧不慢踱进东宫殿阁的肃王。
诸允爅隐约觉得太子大概心里琢磨着的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前因不知为何,但他所作所为大抵是在逼迫鹘仁达把利刃对准东宫,或者准确些来说,他筹算着让东宫沦为一个巨大的诱饵——奏请皇帝准允嘉平王巽南王赴宴是其一,在筵席上露怯是其二。
但诸允爅不太明白太子这一遭到底为的是甚么。
懿德太子冷着脸看向肃王,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透露几分,他余光瞥着困倦得含起手指要睡过去的煦儿,打算长话短说,“为何出面?”
“皇兄指的是甚么呢?”诸允爅稍微侧身,半掩着诸熙挡在身后,笑声道,“不让煦儿赴宴,还是在席间把皇兄掐晕过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子一嗓子喊出来,当即闷咳了一声,脸色惨白,冷汗霎时滚下,“胡闹!”
诸允爅没答话,眉眼仍带着酒气醺意,默然打量着太子显而易见的神情。
……挫败,愧疚,一场虚惊。
肃王笑了笑,“煦儿这个年纪出席宫宴不合规制,这宫里比我懂规矩的人不少,落人口舌实在不妥……至于皇兄当时的情形,醒着面对的无非是各方的指责和父皇的逼问——又或者是说,皇兄是在等着鹘仁达把这一场混乱闹大,然后呢?拿自己作以威胁,纠集兵力到西北问责不成?”
懿德太子闻言一怔,眯着眼盯着他,良久不言。
诸允爅沉吟半晌,舌尖在犬齿上磨了几遍,近乎仁至义尽地叹了一句,“西北形势危急朝堂有目共睹,急于求成绝非易事,边关城池系于其中,继任将帅尚未赴任,皇兄,凡事切莫逼得太紧。”
这话其实算是浮于表面的冠冕之词,然而其中两面,诸允爅觉得太子能听得分明。
一则鹘仁达需得从长计议,二则东宫凡事招摇,只怕适得其反。
帝王心中所求,从来只有继承,绝非取而代之。
懿德太子忽然笑起来,眸子凛着寒光,似乎千言万语难以言说,末了只是摇头苦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东宫倘若咄咄逼人,肃王还能揣度一二,如今太子避开锋芒不谈,个中隐情反而摸不着头脑。诸允爅微妙地挑了下眉梢,抽了口凉气正要开口辩驳,东宫殿外却忽然接连低呼喧闹起来,掺杂着几声幼犬地吠叫,殿阁外乱作一团,只听见内侍侍卫接连喊道,“快!快点儿抓住他!这谁养的狗?”
“润贵人宫里的!”“你这人……怎么能打贵人的宝贝!”“快拦着它呀!”
润贵人这宝贝幼犬大抵是受惊不小,磕磕碰碰地躲不开围追堵截,掉头就往殿阁里跑,碰巧殿内有一位内侍胆小怕狗,跌跌撞撞地躲了几步,正撞翻了摆着西域贵礼的梨木桌子,送予嘉平王的墨玉石料并着巽南王那件儿糖玉的摆件儿囫囵个儿的掀翻扣在地上——小狗平日里被逗惯了,见着物件儿飞出去就扑过去咬,“吭哧”一口咬在糖玉把件儿上,先是硌得一声哀嚎,不及侍从扑上来抓着它,那小狗竟然嘤声叫唤了几嗓子,口吐白沫,抽搐着死了!
嘉平王瞠目结舌,登时转身捂住了迷瞪着要睁眼的煦儿,搂着他躲到殿阁外面。
诸允爅霎时虎下脸,以一种近乎刻薄的语气,冷淡地看向紧紧抿着唇的懿德太子。
“太子殿下可曾预料,鹘仁达会恶毒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