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话放得倒是豪爽,谁知剩的那半碗酒还没喝进肚子里去,方何一个低头再一抬眼,一双眸子里已经冒了懵,举着碗邀月吟了首诗,转过头来虎着胆子勾搭着肃王的肩膀,唉声叹气道,“三殿下,这怎么又要下雨了?”
诸允爅斜睨了他一眼,乐得不行,伸手捞他手里的碗没捞着,索性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小书生耍酒疯,乐不滋儿地搭茬道,“雨季未过,下不下雨老天爷说了算,问我做甚么?方大人这一下午不见踪影,跑哪儿去了?”
“今儿堤坝搬石头,砸伤了一个人,就是那天祠堂里死了媳妇儿的男人……我去看了一下。”方何撇着嘴,哼唧了一声,带着哭腔道,“那男人抬回来治了伤,但柳先生说他伤得不好,腿可能保不住……”
方何猛地一脑袋扎在肃王的肩头上,狠狠地蹭了几下,蹭得肃王肩上贴着滚热,“他家里就剩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位年迈有痨病的老娘……他媳妇儿之前为了给老娘治病采药摔伤,回家又染了风寒,到最后也没救过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您说说,这世道为甚么这么不待见穷人呢?”
方何伏在肃王肩上颠三倒四地泣哭感怀,诸允爅被他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人扒拉开,一边儿喝酒一边儿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替那家人喊惨。
诸允爅始终没说话,神色淡然地看着方何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像是想骂他冷血又不敢开口,诸允爅这才扑哧一声,失笑一叹,“你到底想说甚么?”
方何醉醺醺地揉了揉鼻子,“殿下,单单灾患便是如此的民不聊生,边境流民百姓,又该是如何的艰险?”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诸允爅抬起酒碗,碰了碰方何手里的破碗,一口干了碗底的酒,低声道,“方大人食君之禄,恪守方圆便是,这事儿之前不是说过了?不必再提。”
方何眯着眼看他提起衣襟似要起身离去,借着醉意追问了一句,“可此时赈治灾情已如此艰难,却仍有人以兵权之计谋算殿下……”他顿了顿,迎着肃王骤然拧眉垂眸看向他的视线,轻声叹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