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本碍于边境军情不想擅动闻戡都的心思这便彻底被姜阳一纸奏折,激得活泛了心思。
占了东北一方的兵权还不知收敛,如今竟还敢觊觎南境的军中势力,那日后,岂不是连中都留守司都要归他秦守之调令?
杨不留垫着抹布斟药,微微耷拉着眼皮轻声道,“所以闻戡都,成了皇上提醒秦相加以收敛的弃子……”
“闻戡都通敌,赵谦来入京受审差点儿把六部折腾得天翻地覆……如今赵谦来一命呜呼,北线战后又牵出来一串儿的麻烦事,父皇大抵也是想让彻查官员的事到此为止,落个不了了之。况且依温大哥所言,广宁之事,秦守之确未直接经手,从三品以上的重臣又未彻查到底,只是罚俸思过,也很难触及到那些烂到根儿里的东西。”诸允爅苦哈哈地捧着药汤犯愁,偷偷掀起眼皮看着杨不留不容推拒的表情,可怜兮兮的叹了口气,“最后处置的是平章政事,秦守之搬来护国寺的高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保了他家人的性命。”
杨不留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了一块儿冰糖,搁在诸允爅的掌心,轻声道,“太子监管六部,又以户部为亲信,可到头来偌大的一桩案子被秦守之上下疏通撇了个一干二净——太子殿下不肯善罢甘休也实属常理之中。可太子殿下又明知,以他一己之力想要撼动秦守之的势力难如登天,他亟需拉拢足以让秦守之心怀忌惮的同道之人——骨肉至亲,又握有镇虎军帅印,殿下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不过……”
只不过肃王留京,兵权如山一般压在朝廷,这么个令人眼红的宝贝,又何止太子一人暗中趋之若鹜呢?
府上累牍成山的拜帖难道当真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然而镇虎军实在太灼眼了,灼眼到一旦肃王表明立场,肃王的态度便可直截了当的代表着北境的立场,牵连京中城外的旧部同僚,半边江山的权力归在身后,届时,洪光皇帝难道还会安稳的坐在龙椅之上,冷眼旁观坐等其成?
太子不擅于恶意揣测步步为营,他的示好多半掺杂着不遗余力的欣赏,难说他会不会为肃王伸张了什么正义,一星半点的被皇帝记在心上——一时半晌倒无碍,可久而久之,这一丁点儿的心中挂记就会随着时间流淌发酵变质,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诸允爅见识过最恶毒的人,却实在不想揣测这些最善变的心。
杨不留半晌没吭声,只是定定的望着诸允爅黯淡无光地眸子瞧了半晌,末了叹了口气,“现在喝只是苦,等的久了,凉了,可就难以下咽了。”
“不留……”诸允爅黏黏糊糊地蹭过去挨着她,轻声细语像是撒娇,“你喂我吧?”
肃王殿下持美行凶不是一次两次,杨不留心里软乎乎的佯装无动于衷,片刻后被他缠得耳朵尖儿通红,抿着嘴唇压着笑意,良久挑了下眉,“你确定要我喂?”
诸允爅狂点头,而后抬眼正视着杨不留不怀好意的笑,又赶忙拨浪鼓似的摇头摇个不停——这姑娘的眼神儿分明就是要捏着他的鼻子填鸭似的灌进去……
喝药于肃王而言并非难事,他端着药碗一饮而尽,赶忙拧巴着一张脸塞了块儿糖吃,砸吧出几口清甜,像是头脑中紧绷的弦儿霎时松了些许。左右暂时无事,诸允爅便一时兴起,胡闹的满院子追着杨不留讨糖吃。
这厢刚捉住杨不留腰上怕痒的弱处准备闹她一气,门口守卫忽然闯进来,看见院中拉拉扯扯的情形当即棍子似的戳在原地,傻不愣登的两眼望天,拱手通禀,“启禀殿下,北境斥候前来传信。”
诸允爅一怔,万般表情僵在脸上,待到看见齐天乐一身夜行衣的从守卫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甚是哭笑不得的把眼睛没地儿放的门前守卫放了回去。
齐天乐一本正经的执礼跪地,瞥见肃王脸上的小胡子,扑哧一声闷笑了一声,“肃王殿下,肃王妃……”他话说一半,便见杨不留眼神儿乱瞟一个劲儿的摆手,转头顶着一脑门子的不解看向肃王殿下,却瞧着他抹了把灰胡子笑得满目春风得意忘形。齐天乐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先论正事道,“……这次不是军报军情,是叶将军方将军托我给您捎个信。”
诸允爅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一伸手,“信呢?”
“哦,他俩没来得及写。”齐天乐一挠脑袋,“捎的是口信儿——二位将军说,之前分守东西营时没发现,战后兵械物资统计造册时方才发觉,孟监军好像偷偷动过咱们的账本和兵器簿,二位将军怕孟歧算计,让殿下务必留意。”
诸允爅闻言,沉默了片刻,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到王府守卫休整的院子找地儿住。齐天乐来过肃王府几次,熟门熟路的告辞离开,越过回廊拐角,便彻底没了踪影。
闻戡都一事在前,兵部这是铁了心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刀子戳皇帝的痛处。
“境线以北烽火连天,倒是没耽误他偷偷翻查镇虎军的账目,我可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临危不惧还是骂他吃饱了撑的……”诸允爅无奈笑道,“树大招风,得罪这么个小人实在是防不胜防,合着之前幺蛾子没舞起来,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说着说着连苦笑都勉强,好一会儿,他转头看着杨不留,轻轻地叹了口气,“北境的事儿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当初无意间得知肃